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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淡淡应。 她突然间火冒三丈:“嗯嗯嗯,你会不会说点别的?” 他微微不解,“嗯?” 她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理他。他却道:“你来司天台这么久,闷不闷?” 她的花花肠子顿时转了九曲,话出口时她笑了:“当然闷,闷死了。” “大过年的,”他似乎有些踌躇,又静了半晌才续道,“哪天出去转转吧?” “好啊!”阿苦大喜过望,拍手便叫,“就明天,明天好不好?” 冬日积冰的光透过菱花格子的横披窗照了进来,将她的眉眼都勾勒得纤巧而清丽,像是晶莹剔透的玉人儿。她很好看,虽然她自己并不知道。 未殊噙着一抹淡笑,轻轻颔首。 阿苦欢呼。 她这一夜便没有睡好觉。正月十五,阿苦特意醒了个大早,欢天喜地地洗漱更衣,还破天荒地抹了点水粉胭脂,熏了无妄一鼻子。 “师父呢?”她劈头就问。 无妄拼命揉鼻子,声音模糊,“公子进宫了啊,圣上召他。” 她皱了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儿夜里。”无妄理所当然地道,“听说是天狗食月了。” “天狗就不能明晚再食月啊?”阿苦有些愤怒了。 无妄被她一呛,“你、你、你这是跟谁吃醋啊?” 她错愕,“你说什么?谁吃醋了?” “没、没、没什么……” 阿苦想了想,还是蹩回房里去,“那我等他回来好了,晚上还可以看庙会的。” 无妄看她那样失望,心里不落忍了,“你要真想玩,我带你去玩啊。” 阿苦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来,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那能一样么?” 砰,关上了门。 ☆、第28章 尘 未殊迈进乾元殿时,晏澜已坐在下首,正朝他使眼色。皇帝没有多言,将一份奏折轻轻地放在案上,古公公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又将它递给跪着的未殊。 未殊扫了一眼,便知是关于京中那次所谓“前朝皇子”之乱的奏报,晏澜的字迹飘逸得很有特点。 “容成仙人对此事如何看?”皇帝鹰一样的目光紧盯着他,那话声很慢,好像是一个字一个字顺着空气流动出来的。 未殊淡淡回答:“臣所学有限,不通政事。” “这不是简单的政事。”皇帝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是关系到天命正统的天人之事,你作为司天台监正,最该说话。” 未殊静了一静。他感觉到晏澜的目光紧张地落在他身上,又移开。他想了很久,“天命在德不在人,此人不过市井一刁民,陛下何须小题大做?” “满朝文武,天官是离天最近的人。”皇帝的目光不着痕迹,语气却在无形中压迫下来,沉如闷鼓,“你不解天命,还有谁解得?往后再要出来一个这样的刁民,说天命在他身上,你待如何?” 听到这里,晏澜终于坐不下去,“皇上,仙人不宜……” “与你何干。”皇帝轻哼一声,晏澜闭了嘴。皇帝将未殊上下端详一番,却突兀地换了话题,“无论如何,十五过后要入朝了,你署里那个丫头也该去太医署点卯了。” 这是要挟吗?未殊目光微沉,却低下身去,“臣代小徒谢陛下恩典。” 皇帝微微笑了。他将身子向后微靠,仿佛是轻松了下来,天光弥漫之中,他想,这个所谓被神眷顾的孩子,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眼前的少年沉默而隐忍,长年的半□□生涯早已磨尽了他的锋芒,而只剩下一副飘飘然仙人一般的躯壳,甚或还生出了优柔的贵族习性。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这少年曾经是怎样地尖锐,尖锐得危险—— 此时此刻,皇帝竟有些怀念起过去的那个孩子了。 总有一些宝剑的主人,是宁愿剑被折断,也不愿剑被压弯的。 皇帝漫不经心地道:“既是要谢,就该拿出点诚意。你们汉人怎么说的,礼尚往来?朕再也不想看到什么大历皇子从横城门一路吆喝到金凤桥了。明白了吗?” 二人在宫内用了早膳,晏澜只觉食不甘味,如坐针毡。待到皇帝终于放人,他特地挤进了未殊的马车里,焦急地问他:“怎么办?” 未殊倚着隐囊,眼帘低合,好似睡着了一般,声音也是漂浮的,“什么怎么办?” 晏澜呛声道:“这也怪我,我是管禁军的。可我想不通你跟他们能有什么关系……”一边说着,一边抬眼打量未殊。未殊没有回答,一派地安宁。 未殊没有回答。 方才他要走时,皇帝问了他一句话,晏澜没有听见。 皇帝问他:“你的头还疼吗?” “谢陛下关心。”他回答,“臣的头疼之疾时好时坏,全赖陛下的药。” 皇帝望着他,眼底有捉摸不透的笑意,仿佛是嘲讽,又仿佛只是寂寥,“这样要紧的药,不会断了你的。” 他闭了闭眼,太阳xue隐隐作痛。 圣意难测,他甚至都不知道皇帝究竟想要他做什么。身边的朋友一脸小心翼翼,却也是在揣度他,他感到疲倦,这世上所有人都在猜测他、试探他、防备他,都在刺探他的底细,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好像并没有人是怀着真心接近于他,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