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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谢云嫣第一次看见李玄寂一身戎装,但她却莫名地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仿佛在梦里曾经见过一样,她向前蹭了两步,小小声地叫了一下:“玄寂叔叔。” 李玄寂面无表情地径直走过去。 他的身后带着两列铁甲金刀的卫士,一派威严肃穆。 李子默紧紧跟上。 谢云嫣撩起小裙子,追了上去,像个小尾巴,黏在后面,继续絮絮叨叨,不过这回是对着李玄寂:“玄寂叔叔,您今天的模样真威风,光华如日月经天,风采如玉璧照人,我就从来没见过比您更出众的人,您要去打仗了吗,可惜我不能一起跟去,不能亲眼看到您在疆场上叱咤风云的英姿,真是十分遗憾。” 李玄寂生性冷漠而严厉,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燕王府的气氛一直都是肃然的,他以前一直不知道,会有人这么吵闹,像只小鸟儿,只要见到他,就总是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他沉着脸,恍若未闻,脚步不停。 李玄寂身形高硕,腿也特别长,走起来很快,谢云嫣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气喘得有点急,但一点都不影响她说话。 “世人都说,玄寂叔叔您是我们大周的战神,铁骑一出,有雷霆之威,剑锋所向,万物为之披靡,您是天下无敌的大英雄,这世上没有您不可踏平的高山、没有您不可逾越的河川……” 李玄寂忍无可忍,止步回首,冷冷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目光宛如利剑,跟在身后的李子默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了,不敢正视。 早先的时候,李玄寂只要这样看她一眼,谢云嫣就会夹紧小尾巴缩起来,但如今,她的胆子越发大了,一点儿都不怕,她眼巴巴地望着李玄寂,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所以,玄寂叔叔,您这么厉害,一定会把阿默平安带回来的,是不是?” 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还有两个小梨涡,甜美又可爱,如果她能安静一点,说不准会更讨人喜欢。 李玄寂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了李子默一眼。 那一眼,几乎要把李子默钉死在当场,李子默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 这时候,已经走到了燕王府的大门口。 数百骁勇卫兵持着长戈、牵着战马、列成方阵,候在门外,见了李玄寂出来,“刷”地一下,整齐划一地单膝着地,下跪行礼:“燕王殿下!” 一匹剽悍健壮的黑马被人带到李玄寂的前面,那马长鬃若羽,龙脊连线,浑身漆黑如墨,唯有四蹄雪白如银,铁骨峥嵘。 李玄寂上了马,微微一抬手。 众卫兵又是“刷”的一声,齐齐起身,翻身跃上马背,行动间有风雷之势,战马长鸣,方阵倏然调整,列成两条长龙,随在李玄寂左右,前方的旌旗展开,在风中张扬,上面写着苍劲的金色“燕”字。 李玄寂策马而去。 李子默连汗都不敢擦,匆匆骑着马跟上了阵列。 谢云嫣踮着脚,一直张望着,直到尘烟在眼前散去,连李子默的背影都见不得了,才垮下肩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拂芳领着王府的仆从一直安静地候在旁边,这会儿见李玄寂走了,才出声:“小谢姑娘,别愁眉苦脸的,身为武将,征战沙场是常有的事情,前面的老王爷和如今的王爷都是如此,以后世子也会如此,你慢慢就习惯了。” 谢云嫣蹭过去,扯了扯拂芳的袖子,小眉头都纠结起来了:“芳姑姑难道不担心吗?” 拂芳奇怪地看了谢云嫣一眼:“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家王爷骁腾善战,这世间难逢敌手,他若出马,担心的只会是别人。” 不是的,还是会担心,谢云嫣在心里小小声地反驳着,将军善战,却自古不许人间见白头,譬如老燕王李敢,在李玄寂之前,他也曾有过战神之名,一生叱咤沙场,未有败绩,唯一一次失手,就死在了北雁门外,尸骨无存。 血rou之躯,会流血、会受伤,会让亲者如眼下这般担忧牵挂。但是谢云嫣看着拂芳一脸理所当然的从容神态,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小声地嘀咕着。 “唉,我今天吃不下饭了,晚上也睡不着觉了,会一直想着他们,能不能给他们写信啊?我想嘱咐玄寂叔叔多照顾阿默,也想嘱咐阿默多多小心,也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听我的话,我爹说过,男人大多不听女人的话,这很要不得……” 不得了,小小年纪,为什么要这么啰嗦,拂芳听得头都大了,只好俯下身子,耐着性子哄她:“送信是不能的,军务大事,不是儿戏。既然你放心不下,这样吧,我叫人去庙里给王爷和世子烧香,求菩萨保佑他们这次平安无恙,一根汗毛都不少地回来,好不好?” 谢云嫣想了一下,扭扭捏捏地道:“只有烧香吗?菩萨会不会嫌弃我们太小气了?” 拂芳忍不住好笑,摸了摸她的头:“那么,我叫人为他们点灯供佛,用最上等的芝麻油,点水缸那么大的灯,点上三天三夜,这样菩萨就能看到我们的诚心了。” “好吧。”谢云嫣勉强满足了。 拂芳松了一口气:“好了,那你赶紧回去吧,乖乖地在家,等世子回来我就打发人去告诉你,你不要着急。” 安信侯府的马车还等着,车夫一直朝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