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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寂叔叔,您知道落霞坡在哪里吗?我可从来没去过,就指望您带路了。” “跟上。”李玄寂从头到尾就说了这两个字。 他的沉默并不妨碍谢云嫣的说话,她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就像只刚出笼的小鸟,快活得不得了。 “玄寂叔叔,你离开这么久,有没有思念长安和长安城里的人呢?也不写封信回来,我还以为您要一直到明年才能回来呢。我都思量好了,若是您秋天不回来,我就约您冬天去赏梅,若是冬天还不回来,那更好,来年开春,可以一起去看那牡丹或芙蓉,夏天呢,临水赏荷,总之一年四季都有花可赏。”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总会把您等到的。”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孩子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在他面前说话这般没有禁忌。 不,其实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幼时的印象已经渐渐地模糊,此刻在他的身边的是一个青春的少女,如同春天里怒放的花朵一般,灼灼明艳,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马在飞驰着,风从耳畔过,呼呼作响,李玄寂的心跳得越来越急促,不知为何,握住缰绳的手心出了一些汗。 他始终不敢回头,一眼也不能。 第44章 约会被拒,女鹅怒了要出…… 过了大约两柱香的工夫, 到了落霞坡,此处有桂花成林。 深秋时节,桂花盛放, 那一大片林子望过去如同撒了金子一般,细细碎碎、层层叠叠,千万重黄灿灿的花枝随风摇曳,似流云、如霞光,从天上落入人间。 这里其实地处偏僻,寻常没多少人来,大抵因为桂花不若牡丹雍容、不似梅花清雅,不入世人眼中。 也不知道谁和谢云嫣说了这么一处所在,让她巴巴地叫了李玄寂, 煞有其事地从城里过来,名其名曰赏花,其实远远地望一眼就够了,那些树看过去总是一个样,枝头堆满花,也分不出这一树和那一树究竟有什么差别了。 花香馥郁, 扑鼻而来, 还没到近前,飞廉就开始打起了响鼻。 今天的天气确实不太好, 骤然阴了下来, 才下马, 雨点就从天上飘了下来。 “哎呦呦,前两天太阳都好好的,怎么偏我今天出来玩,就开始下雨了。”谢云嫣抱着头躲到一株桂花树下, 抱怨道,“气煞人。” 李玄寂严厉地看了谢云嫣一眼:“看看你,不能安分在家,无端端地要赏什么花,如今下雨了,可见天公也觉得你的念头十分无趣。” 口里虽然训斥着,他却动作迅速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用手撑开,挡在谢云嫣的头上,替她遮住了雨水。 他的身材高大异常,手臂展开,围住了一大片,他的外衫是上等的蜀锦,厚实细密,盖在上面,外头风雨飘零,他的臂弯下,却漏不进一滴雨,自成一方小天地。 他尽量和谢云嫣保持着距离,手伸了出去,人却不靠近,那外衫自然遮不到自己,他在雨里淋着,不一会儿,头上、脸上就湿了。 谢云嫣不安起来:“玄寂叔叔,您被雨淋到了,您别管我,顾着你自己就好。” “说什么蠢话?”李玄寂冷冷地训斥她,“我就是在雪堆里打滚都不会生病,你行吗?一淋雨就病病歪歪,自己不觉得丢人吗?” 他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谢云嫣摸了摸鼻子,不敢吭声了。 正值妙龄的女孩儿,她无论做出什么姿势都是那么优美,低着头,脖子是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露出一点点牛乳般的肌肤,上面垂着几缕发丝,似墨痕逶迤,一直到了领口。 李玄寂把脸转开了。 雨不太大、也不太小,就那样淅淅沥沥地下着,桂花的香气仿佛都浸透到雨水里去了,随着风、随着雨,一点一点地渗透过来,缠绕在发丝间,甜蜜得令人发指,如同是她一般。 有一点小小的动静,悉悉索索的,就像小鸟儿蹦达了一下。 她偷偷摸摸地靠过来了。 香气愈加浓了一点,除了甜,还有一点清新的味道,似林间的月光、似山中的泉水,澄澈无暇,那不是桂花,那是她。 李玄寂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 继续悉悉索索,她又靠过来了。 李玄寂继续向后退。 如是几次,谢云嫣把李玄寂硬生生地逼退了一丈,眼看着两个人都离开了桂花树下,李玄寂忍无可忍,喝了一声:“站回去,站好,不许动。” 谢云嫣抬起眼睛,无辜地望着李玄寂,眨了又眨:“玄寂叔叔,您讨厌我吗,为什么一直避着我?喏,您看看,我生得这么漂亮,我有什么不好?全长安都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姑娘了,真的,我不骗您。” “很好,非常好。”李玄寂一字一顿地道,“如果你现在不回到树下站好,这个长安城最漂亮的姑娘就要挨揍了。” 虽然明知道李玄寂是在吓唬她,但这会儿燕王殿下看过去确实是动怒了,目光如剑,差点要把她戳死,谢云嫣不敢继续挑衅,委委屈屈地退了回去。 飞廉和雪里红站在雨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飞廉就爱欺负雪里红,今天也是如此,它往雪里红身上拱了一下,雪里红被拱得踉跄起来,忍气吞声地往边上挪了挪。 飞廉继续拱,雪里红继续挪,挪了好几步,大约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朝飞廉小声地“咴咴”了两下,它是一匹温顺的小母马,叫起来的声音也是温和的,没有半分力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