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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嫣被亲得七荤八素的,靠在李玄寂的怀里,一边抽抽搭搭地喘气,一边继续想着,她到底是忘了什么事呢,总觉得心里不痛快。 她的眼神迷离,带着湿漉漉的光泽,是那一夜的月光流淌其中,看得李玄寂又是一阵心神动荡。 “这个月提亲,准备一番,最好赶在你今年生辰之前迎你过门,我叫钦天监算好时辰,差不多春分的时候吧,不错,虽则时间有点紧了,但我属下人多,抓紧起来差不多还是可以的。”李玄寂的语气果断不容置喙。 “啊?”谢云嫣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点头了吗?完全没有。这个男人自顾自说话,简直霸道不讲理。 他这么一说,她终于想了起来,不对,明明原先打定主意,要叫他求着才给亲的,怎么一不留神就失守了,不但亲了,还一下子跳到要提亲了,她连摆架子的机会都没有,真叫人生气。 她十分懊恼,捏了小拳头捶他胸口,那力道大约就像在他身上挠痒痒似的。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抓住了她的手,摸索着,掰开小拳头,十指相扣,握得紧紧的,再也不放开。 —————————— 光启帝在御书房召见了李玄寂。 御书房里摆着十六扇黑檀云母屏风,九转莲花炉里点着迦南香,味道沉郁。 光启帝是个仁慈的君主以及兄长,在李玄寂面前向来随和,但今天,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他庄重地穿着龙袍,戴着帝王的十二旒冠冕,显得格外尊贵。 但是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和往常一般温和:“玄寂你这回为难朕了,身为主帅却擅自离部,将五十万大军撇在安西,今天早朝的时候还有大臣上本,参你玩忽职守之罪,亏得朕一力弹压下去了,你下回切切不可如此了。” “是,皇上垂爱,玄寂惶恐。”李玄寂立于下首,似乎是恭敬的姿态,声音却是淡淡的,也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光启帝咳了一声:“不过正有一事,朕日前接奏报,岭南府开春大旱,米粮歉收,有饥民趁机作乱,抢夺官府粮仓,岭南刺史对此束手无策,颇有愈演愈烈之势,朕心里正发愁,不知何人能为朕解忧,如今玄寂你回来得正好,替朕去一趟岭南,该杀的杀,该办的办,把这事情尽快平息下去。” 岭南地处偏远,位于大周疆土最南端,当地俚人聚居,连岭南刺史亦为俚人部落首领,莽荒之地,化外之民,形势分外棘手,自先帝起一向采取怀柔之政,多有安抚,不知为何今日光启帝却变了态度。 李玄寂闻言,八面风不动,只是平静地道:“请皇上恕臣不能遵旨。” 光启帝高坐龙椅之上,保持着和蔼之色:“燕王抗旨不尊,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倒是叫朕惊奇了,却又为何?” 他的面上虽是笑着,但眼神已经严厉了起来,帝王之威,自然不容违逆,哪怕燕王位高权重,也只是他的臣下而已。 李玄寂神色不变,甚至微微地笑了一下,回道:“臣马上要成亲了,婚期都定了,总不好撇下新娘子自己走开。” 光启帝从来没有看见李玄寂笑过,燕王似乎天生严肃,带着一身煞气,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如今,李玄寂提起他的新娘子,却笑了,连眉目都变得温和起来,几乎让光启帝不能相信。 李玄寂似乎没有注意到皇帝的神色异样,他微笑道:“之前是臣不该,让皇上和太皇为臣忧心多年,如今臣终于要成家了,皇上和太皇也可以放心了,臣前两日和太皇娘娘提及此事,她老人家还为臣落泪,臣心中实在惭愧,想赶紧着把亲事办了,以宽慰皇上和太皇的拳拳爱护之心。” 光启帝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把原先要说的话一起咽回去了,他的手指抖了一下,藏在龙袍下面,死死地捏住了,很快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原来如此,那是极好,朕今日早起,听见枝头喜鹊在叫,原来应在此事上,玄寂,朕实在替你高兴,难怪你要先行赶回长安,没曾想你也有心急的时候。” “臣年少时不曾轻狂,到如今却把持不住,叫皇上见笑了。” 李玄寂神情平和温顺,拜谢皇帝,和平日凛冽刚硬的模样截然不同,反而看得光启帝心里七上八下的,越发焦躁起来。 少顷,李玄寂告退出去,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的门口,光启帝再也忍耐不住,抓起了书案上的一方端砚,狠狠地砸了出去。 “哐当”一声巨响,砚台四碎,左右宫人躬身,战栗不敢言。 “皇上,您浮躁了。”朱太皇从黑檀云母屏风后面慢慢地走出来,她略一抬手,御书房里的宫人齐齐退下去了。 房门掩上。 光启帝站了起来,喘着粗气,厉声道:“他说他要成亲了!他是天孤煞星,克妻刑子,注定孤苦一生,他怎么能成亲?怎么有女子敢嫁给他?朕不许!” “皇上!”朱太皇一声断喝,“您冷静一点!” 光启帝怔了一下,身体摇了摇,颓废地跌坐在龙椅上:“怎么办,太皇,朕该怎么办?玄寂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了?若不然,怎么圆晦和尚突然死了,玄寂又突然想要成亲,如此凑巧,其中定有缘故。” 朱太皇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同样是她的孙子、武隆帝的儿子,李玄寂和光启帝却如此不同呢?一个强悍威武、冷静刚毅,如山如岳,不可撼动,一个温和软弱、平庸无能,在帝位十几年,却不能承山河之重,甚至遇到一点小事就开始惊慌失措,实在令她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