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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谢云嫣被薛氏带了出来。 谢知节勉强保持镇定,问她:“云嫣孩儿,今日有燕王登门,求娶于你,叔父且问你,可允否?” 李玄寂立在一旁,一脸肃容,大抵和平日也没什么差别,燕王殿下总是这么威严庄重的模样,只有谢云嫣能从他绷紧的表情中看出他的紧张与慎重。 燕王殿下正经起来真叫人吃不消。 谢云嫣羞红了脸,娇俏地抬起脸,望着李玄寂,她的眼眸里的光彩明媚而灿烂,好似春天枝头的小鸟一般,淘气又快活,声音拖得长长的。 “嗯,谁要求娶我?玄寂叔叔呀,他呀,年纪比我大了许多,又很凶,喏,长安那么多年轻又温存的儿郎,这么一想,他似乎也不算顶好的,我要不要允他呢,伤脑筋,得让我再斟酌一下。” 张太傅是个爽朗温厚的长者,在旁边看得笑眯眯的:“那是,终身大事,须得好好考虑,但凡有一丝儿不满意,就别点头。” 平城大长公主年纪虽长,年轻时也是个促狭的,这会儿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无妨,小姑娘好好考虑,今天不同意,明天我们几个再来,横竖我们都不着急,我和你说,女孩子家是要矜持一点,男人嘛,点头得太快,他就觉得不稀罕了。” 恭王气得吹胡子:“你们两个别挑唆,媒人不是这么做的。”他又转过来,笑眯眯地哄着谢云嫣,“小姑娘,老夫和你说,你眼前这个,差不多是全长安最好的男人了,年纪大一点,成熟、稳妥、将来凡事不用你cao心,凶一点,强干、有威仪,将来不会让外人欺负你,你呀,别多想,赶紧点头。” 谢云嫣小鼻子一皱,娇怯怯地道:“可是,玄寂叔叔原先总叫我不要胡闹,离他远一些,我这么听话的人,这一点一直牢牢记在心上,这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呢,怎么办?” 这时候,李玄寂向前踏了一步,气势威武。 谢云嫣马上心虚,缩了一下,咦,太过淘气了,果然又要被他训斥了吗? 李玄寂却当着众人面,对谢云嫣一揖到底,他是骁勇无双的悍将,却在这姑娘面前低眉俯身,曲意温柔,小心地哄她。 “我错了,我向你赔不是,嫣嫣,你说的这些,日后我都改,只是年纪大了,这个没法改了,你莫要嫌弃,鬼神在上,天地共鉴,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此生定不相负,念我一片真心,可否允我今日所请?” 他的眼睛望了过来,如同夜色,深邃而缱绻,仿佛想要把她藏在眼眸深处一般。 谢云嫣的脸蛋“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脏怦怦地跳得厉害,点头也不好,摇头也不是,想笑又觉得害羞,偏偏还要嘴硬一下,娇嗔地瞥了李玄寂一眼:“您的什么心意,我不懂。” 李玄寂微微笑了笑,轻声念道:“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此即吾心,望汝知之。” 当初是谁说他是武人,书读不多的,原来他也懂这个,不害臊。 谢云嫣终于撑不住,吃吃地笑着,捂着脸,没出息地逃跑了。 恭王拍手笑道:“好,姑娘算是同意了,这事就这么成了。” 谢知节额头上冒着汗,诚惶诚恐的,却道:“诸位贵人,请稍候,仆去去就来。” 他急急去了后面,找到了谢云嫣。 这孩子也没走远,就趴在墙角偷听,见了叔叔过来,怪不好意思的,脸蛋红红、搓着衣角,欲说还休的模样,就担心叔叔要骂她刚才胡闹。 谢知节把她叫到边上僻静处,说的却是另外一番话:“嫣嫣,原先你和燕王家的世子定亲,世子和你年貌相当,又是自幼青梅竹马的情意,十三叔没话说,后来世子负心别娶,十三叔也和你说过,不打紧,婚姻之事,十三叔不会叫你受委屈。但如今……” 他踌躇了一下:“燕王固然位高权重,但一则他年岁长了你许多,二则,命中带煞,不利妻儿,实在非你良配,你莫要因为赌气而嫁人,如你先前说的,我们谢家的女孩儿,绝顶的聪慧美貌,这世上年轻儿郎多了去,你可要思量清楚了,千万别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当作儿戏。” 谢云嫣闻言,心中感激,深深地对谢知节拜了一拜,正色道:“十三叔对我的爱护,我已尽知,若非自家长辈,断不会如此真心提点我,十三叔放心,我和玄寂叔叔之间的情意非比寻常,我敬他、爱他、生死不渝,他待我亦如是,若他命中带煞,则我命中有福,天生一对,再般配不过的。” 谢知节听着心里犯迷糊:“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心思,还真叫人猜不透,燕王殿下那样的人,我看了心里都打鼓,你居然中意这种的?胆子忒大。话又说回来,他都上门提亲了,你还一口一个‘叔叔’,听过去总觉得有些不太对的情形。” “呃?”谢云嫣抓了抓头,歪着脑袋,苦恼地道,“叫惯了,一时半会改不了,若不然,叫什么呢?” 玄寂哥哥?谢云嫣还没叫出口,只要这么一想,就rou麻得打了个寒战,脸蛋真真成了猴子屁股,她“嘤”了一声,连墙角都不听了,红着脸,狼狈地逃走了。 谢知节笑着摇了摇头,又回到前厅,终是代表谢氏的长辈,应下了这门亲事。 —————————— 这一年的春天,长安城中最值得说道的事情,莫过于燕王娶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