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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来总想着,若自己能及时联想起沈驰景口中的盒子与他前几日所见盒子之间的关联,或许素舒也不会就此凋逝。 堂堂天子被接连戏耍了几次,宣朔帝已是龙颜大怒,再听不进任何人的求情,当场便将秦素舒扔进了大牢,要求严审。 重刑拷打之下,秦素舒始终不改口,甚至供出了更多王俞明派人陷害沈驰景的细节证据。条条整桩桩均被书写成册,再容不得那姓王的狡辩半分。 接到消息匆匆赶往大牢的徐舟横情绪失控,再无法在沈驰景等人面前隐瞒半分,干脆坦白了自己与秦素舒的关系。 但此时的徐舟横尚未完全丧失理智。 秦素舒与徐家的关系匪浅,宣朔帝若有意去寻,一查便知。这位陛下一直对旧派不满,他想要除去的可不是仅仅一个王俞明这么简单。若是此时前去求情,必然会被揪住把柄,从而让整个丞相府陷入危险之境,让自己两世的筹谋功亏一篑。 虽然相府确与此事无关,可又能清白到哪里去呢? 它根本禁不住细查。 可是,难道自己真的要眼睁睁看着秦素舒去死吗? 与沈驰景等人相聚于牢门外接到周伯期后,徐舟横便一直在心中思虑着对策。 他不甘心。 也绝不罢休。 第81章 今朝岁岁年年醉,惟愿公子—— 可徐舟横千算万算也没料到,秦素舒竟然在狱中自尽了。 那是他继灭门之后,第二次感受到撕心裂肺的剧痛,彷佛有人把他的心捏在手中拉扯,痛不欲生却又不得解脱。 一向善于隐藏心思的他第一次升起了欲杀人于即时的邪念。 他恨不能把秦素舒从鬼门关拉回来质问: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凭什么你说不要便不要了? 那一夜,徐舟横将下人都遣散,独自在府中发了很久的疯。整间屋子一片狼藉,酒和纸笔被撒的到处都是,连最坚硬的木头桌子都被劈成了两半。 桌上的研好的墨汁倾洒下来,静静漾到地上,一点点渗进了干净无暇的地面,荡起一股腥臭的墨味和满屋的灰尘气。 满屋尘屑中,一张洁白无瑕的信纸忽然从碎裂的桌缝间飘了出来。 它像颗轻飘飘的种子一样,渺无声息地附着在了尚未染墨的地板上。 屋中突然安静了一瞬。 徐舟横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酒瓶,像疯了一样跑过来,盯着那封信纸看了一眼便想伸手去拾。 在离那封信只有一瞬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顿,将沾满酒水墨水的双手在身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封信,颤颤巍巍地展了开来。 像是供着他的神明。 “同鉴。” 徐舟横捧信的手一颤,震出几滴泪来。 “公子,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妾已经不在了。” “妾辜负了您的栽培,说了谎话。此去王俞明身边,并非全是为了丞相府,而是为了妾此生知己——伯期。” “他们算计沈大人,便很可能会连着沈大人身边的人一起算计。伯期是沈大人的挚友,必然首当其冲,妾不能任由她置于危险之中而毫不作为,此乃不义之举。更何况,前些日子,将沈大人引至宁夫人府中一事,是妾利用了伯期。妾常因此事生愧,夜不能寐。” “当日曾让您瞧见的三只盒子,在我送出手的时候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窃去,偷偷书下三人姓名,又在沈大人的盒子中装上了金丝楠木。可这木盒自伯期手中送出,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挚友落罪?而妾今生仅得一友,又如何能叫她枉送性命?” “唯有以妾之命抵君之情,才既全得了知己情,又还得起养育恩。” “今朝岁岁年年醉,惟愿公子——” “长、相、安。” * 徐舟横怔怔地看了良久,颓然跌坐于地上,就连膝骨处划入了酒瓶的碎片也浑然不觉。 他从未如此痛过,也从未这般恨过。 好一个秦素舒…… 好一个秦素舒啊! 他紧紧攥住胸口,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燃到了极点,轰然炸开了他尘封许久的隐秘心动。 ‘同鉴’之语是写给爱人的,也只有已婚的夫人才会用到‘妾’之谦称啊! 爱人…… 是爱人啊…… 他死死盯着最后一行字。半晌,空洞的眼睛终于动了一动,倏忽间落下泪来,哽咽地念出了声: “妾作九天化晨星,伴君夜兮……久长明。” “久、长、明。” * 自那以后,本就偏执的徐舟横变得更难琢磨了。 他知道,秦素舒本是惜命之人,若不是情非得已、两相为难,她断不会选择一条死路。 夹在徐舟横与周伯期之间这么久,她怕是早就痛苦难忍了。听他的令,去害沈驰景,怕伤了周伯期;不听他的令,远离相府是非,又怕伤了他。 最后,她只得用自己的性命全了挚友与爱人。既救下了周伯期的命,又拉了王俞明一伙下水,给徐舟横的复仇之路填平了第一块瓦砾。 因为她知道那王俞明的妻儿都在徐壑手中,断然不敢攀咬相府。 “王俞明……” 在那王俞明被处死的当日,徐舟横纵马赶往乱葬岗,把他的尸|体大卸八块,喂给了林间的野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