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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怪图塔这样想,就连旁边的沈驰景也以为这是一出劝降不杀的大戏。 戏文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先晓之以理,再动之以情,最后使劲千般解数,叫被俘的敌将感激涕零地投诚。 “将军多虑了。”赵惟扬仍旧温和地笑着。他再挥了挥手,身后众位士兵立刻向两边挪移,很快让出了一条可供一人行走的宽道出来。 落日的余晖映在沉重的铠甲和满地的尸体上,也映在了图塔错愕的脸上。 “我知图塔将军对母国忠心不二,绝不会投诚我启朝。君子不强人所难,我赵某虽算不上什么君子,却也不齿这等行为。”赵惟扬抬手指向那条宽道,彬彬有礼地向图塔行了个颉族的军礼,温声道:“将军可以走了。” 图塔并非不知好歹之人。 他低头看了眼已经没了气息的战马,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惟扬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向身后走去。 撕裂开的伤口渗出鲜红的血液,随着他远去的背影滴滴答答落了一路。狂风突起,卷起道道黄沙,吹得那道身影踉跄了片刻,又加快了脚步,没多时便消失在了远方。 * 沈驰景最是好学的。 在跟着赵惟扬学了那许多兵法武功之后,她发现到了战场上还是要根据具体情况随机应变,就比如击碎图塔的计策。 不过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熟悉敌人的情况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沈驰景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比赵惟扬不仅差在了战场经验上,更差在了对敌人的熟悉程度上。 于是六七日后,等着赵惟扬忙的差不多了,她便估摸着点来寻他了。 “沈大人?”打开帐门的赵惟扬错愕了一瞬:“沈大人有何要事?” 赵惟扬此刻已褪去厚重盔甲,只余一身浆青色的寻常衣物,全无白日的威风和胆气,反倒平添了几丝书生气。 他怎么穿得这么……这么像是在睡觉的样子? 沈驰景噎了一瞬:“没、没,没什么!将军若是睡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她扭头便想走,却被一个有力的手掌拍了拍肩膀,险些将她的魂给拍没。 只见赵惟扬已经将门大展开来,眼含笑意,望着她邀请道:“沈大人,请进。” 沈驰景如蒙大赦,像泥鳅一眼滑了进去。 从屋内照出的那束光随着沈驰景的进入消失了,整座大营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和黑暗。 只有两个站在沈驰景自己营帐门口的男子看着赵惟扬的营帐面面相觑,纷纷低下头去,同彼此做了告别。 一个目送着另一个离开,眼神中多了些说不清楚的落寞,又很快被掩饰掉。 * “沈大人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主帅营帐内,赵惟扬套了件外氅,起身拿了些柴火,将接来的泉水倒入壶中,轻轻将其搁在一张板子上,又将板子固定在柴火上方,温声问了起来。 沈驰景点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对对对,是是是!” 她想要为本次战役做些贡献,想弥补自己上一世的过错,想赢得美人——呸,太子殿下的芳心,第一步就是要知己知彼。 赵惟扬将水壶放好后,便几步迈了过来,坐在她对面,耐心解释道:“颉国朝政看似紧密和谐,实则分作两股力量。一股为颉帝党,是为守旧一派;另一股为越王党,是为革新一派。革新党想要变革,也就是从我启朝引入思想、文化和制度。” “颉国帝君是由守旧派推上来的,自然要维护这一派的利益;越王则野心勃勃,想要在朝野建立自己的势力,自然要与颉国皇帝对着干,便出手帮了革新党。” “而此次攻打我朝边境时,颉帝本打算权派自己人来,好叫他们立下军功,以把持军权。越王自然不乐意了,凭空插了几个将军来,力图与颉帝平分军功。但整场战役的主将早就提前定好,就算是越王再有本事,也无力撼动那主将的地位。” 赵惟扬停了下来。 这是他一贯的教学方式:点到为止,叫沈驰景自己悟出答案来。 “唔……”沈驰景托着腮帮子,迟疑地回答道:“所以那图塔将军是越王的人?” “不错。”赵惟扬欣慰地笑了,又起身去试了试水壶的温度,再坐回了原地,继续道:“他此次调来这样多的人马来围剿我们,是下了些本钱的。没料全军覆没,只剩他一人铩羽而归,你猜会怎么着?” “会……”沈驰景搓搓手,顿时恍然大悟。 在这样不和谐的情况下,一旦这颗烫手的山芋被交到颉国主帅手里…… 结果会怎样,也就不言而喻了。 第92章 沈百长好 颉国大营中,铩羽而归的图塔刚一回到军中,便被主帅耶拉以狂妄战败为名关进了军法处,称择日处置。 与此同时,本就不算和谐的颉国军营很快吵成了一锅粥。 与图塔关系甚笃的朝鲁第一个冲到耶拉军营,大声叫嚷了起来:“大帅未免过于无情!启朝有句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图塔是我们颉族最勇猛的将军,不过败了这一次而已,大帅便要这样惩罚他吗?” 耶拉皱了皱眉头:“本帅将图塔治罪并非是因为他的战败,而是因为他的狂妄自负!你知道他从别的地方抽走了多少兵力吗?!当初拍着胸脯给我保证说是一定能拿下赵惟扬,结果不但连赵惟扬一根寒毛都没伤到,反而全军覆没了!本帅若不给他些严厉的惩罚,日后人人效仿起来,这仗还打不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