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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陛下寒暄铺垫了这么多,是在这等着我呢。 “沈爱卿,朕为一事烦忧已久,想请爱卿替朕去做件大事。”说完了徐壑是如何算计沈致后,宣朔帝适时地表达了悲痛之情,遂搬出了今日真正想说的主题:“此事若成,启朝四分五裂的朝廷将固若金汤,朕也将全力对抗虎视眈眈的颉国,放手让爱卿攻下颉国。以爱卿的实力,必将成为千古难逢的战神,永记史册。” 沈斐隐还沉浸在兄长被害的愤懑之中,想也没想便搭了话:“陛下请讲。” 她没看到的是,宣朔帝慈和目光中忽得掠过一丝凛然寒意,又很快不被人察觉地归于平淡。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只有近在咫尺的沈斐隐一人能听得见:“请爱卿明日回边后,以清君侧为名杀上京来,剿灭丞相一党,永绝我大启后患。” “清君……” 听到这几个字,沈斐隐瞳孔一紧,立刻从悲伤中清醒过来,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陛下您在说什么?” 杀上京来不说,还要清君侧? 这不是明摆着要她把屠刀对准自己人吗?! “爱卿先莫急。”宣朔帝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将话说出去,忙伸手请她好好坐下,将自己的苦衷一倒而出:“朕并非不通民情之人,实在是那徐壑逼人太甚。” 九五至尊将姿态放得这样低,沈斐隐再推脱便显得拿捏做派了。她只得压住内心的燥郁,顺从地坐了下去,静静听宣朔帝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爱卿年纪轻,大概并不了解我大启初建那段往事。”说起开国那段往事,宣朔帝有些混沌的眼珠中明显亮了些:“前朝皇帝昏庸,连年来民不聊生,有志之士均揭竿而起,对抗□□。朕与宁亦、顾安二人情如兄弟,便相约一起举旗。没想到当时年少不知事,竟真的做成了一番事业,没几年便将那老皇帝的江山握在手中。” “但老皇帝死了,江山也打下来了,却不知该给谁了。英雄太多,谁都为推翻□□出过力,谁也不服谁,谁也不想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立天子这样的大事若是迟迟谈不成,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天下又将陷入战乱。” 宣朔帝讲的入情,沈斐隐听得也用心。听至此处,她点了点头。 打天下容易,分江山难。只有一个豪杰也就罢了,偏生是英雄辈出的时代,各自有各自效忠的领袖,自然要争个高下出来的。 宣朔帝接着道:“就在天下即将再次陷入生灵涂炭之时,前朝有位颇具盛名的老者站了出来,说既然如此,他便出一道文试和一道武试,让每个阵营的领袖出来比试,胜者即为天下共主,败者须得愿赌服输,不得再掀纷争。朕便是在那时赢了比试,这才得了众人认可,坐上了这位置。” 沈斐隐顿了顿,似是猜到了什么:“所以那位颇具盛名的老者,便是现在的徐丞相?” “正是。”宣朔帝微微颔首,肯定了她的猜测。 “可是……”沈斐隐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么多英雄豪杰手中都握有重兵,难道就甘心听这么一位仅有盛名的老者之言?” “人言可畏啊!”宣朔帝笑了笑,眼中似闪过几分无奈:“徐壑乃是前朝不可多得的当世大家,门生遍地,虽无武功也无军权,却能以一言之力影响诸生。得到他的相助,就等于得到了民心。民心于国本之重,沈将军该是知晓的。” “况且,当日的胜出者又恰好是朕。在诛灭暴君的过程中,朕出力最大,兵力也最强。虽与其他英雄的实力对比并非悬殊到无可比拟,但再加上徐壑的一句话,便也没什么人再有异议了。” 沈斐隐略一往下想,便想通了徐丞相这些年来的作为:“是徐壑帮助陛下荣登大宝,陛下便许了他丞相的位置。这么多年来,他仗着功臣的身份胡作非为,结党结派,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止如此。”宣朔帝高耸的眉峰凑得愈来愈紧,声音也愈来愈低:“他已经……不满足于做个臣子了。” 这倒是沈斐隐没想到的。 她眉毛一挑,低声道:“徐相要反?” 宣朔帝微微点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若沈爱卿不能替朕斩了这逆臣,大启这几十年来的热闹与繁华,怕是都要毁了。” “若由爱卿杀上京来,以你沈将军的威名和朕的授意,很多城池都会不攻自破,能减少许多血腥与纷争;若由徐相纠集众人谋反,到时候定是只顾着废掉我席氏江山,不会对百姓有半点留情。” 紧接着,宣朔帝又说出了自己的苦衷:“徐壑做事一向谨慎,朕并没有抓到有关他谋反的任何实质性证据,定不了他的罪,便不能轻易打草惊蛇。所以让朕下令抓他这事,行不通。” 沈斐隐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宣朔帝的确戳中了自己的软肋。 若她还是当年兵部尚书手下的那个小官,必会对宣朔帝所说不屑一顾。什么百姓江山的,与她又有何干? 但自从入了军营,一步步从小兵当上了大将军后,沈斐隐从血海中爬进爬出,见过无数悲欢离合的场景,更见过肝髓流野的惨状。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就算是再淡漠的人,在这血山里头走了一遭后,也会认识到生命的可贵。 和平来之不易,她沈斐隐花了多少年才将启朝边境暂且平定,怎能又叫这些小人从王朝内里掀了天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