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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肆眸中寒意愈发浓郁,“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衡玉不曾偷窃旁人,想起余舜岚方才的话,云肆将手中宣纸握得更紧。 衡玉目光忧虑,他看着云肆心中更是担忧异常,“少主为何动怒,可是衡玉所作之诗出了错?” 余舜岚并未回答云肆,反而对衡玉笑着点破道:“你莫担忧,并非你的诗出了问题,而是你整个人在她眼中都有问题。” “我?臣弟到底做错何事?” 余舜岚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如今人也见了,信也献了,你且先下去,朕与少主有要事商谈。” 衡玉面露疑惑,刚欲发问之际便被余舜岚挥斥,他只好将话憋在心里,不甘的最后望了眼云肆,见云肆并未看他后才俯身行礼告退。 “是,臣弟告退。” 衡玉垂眸后退两步,而后起身款款行至宫门口,云肆看着衡玉亦如竹般挺直的背脊,眼中情绪如深海般汹涌晦暗。 余舜岚背手行至云肆身侧,与她一同往向衡玉的背影,语气颇为感慨,“朕说的可不错,见衡玉一面你绝不会失望。” 直至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余舜岚才将视线看向云肆,她手中还握着那封信,余舜岚见此摇头轻笑。 “衡玉的好心思,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懂珍惜。” 云肆径直松开指尖,那封宣纸悠悠落于脚下,她冷声道:“不过一个赝品,陛下还真是费尽心力。” 余舜岚又摇了摇头,“非也,衡玉之字乃是自幼跟着太学夫子所学,仪态则由宫中专人教导,又何来赝品一说。不过衡玉自幼好学,他八岁所作之诗便惊艳太学,引得京中世家男子都把衡玉当做心之所向。衡玉书写之字被做成字帖在世家中流传,就连沐浴时的香料都被人偷去贩卖。” 余舜岚看着云肆冷肃的面容,最后补充了句。 “与其怀抱楚凤,少主为何不将真正的美玉带回。” 余舜岚的意思很清楚,衡玉不是赝品,裴景瑶才是那个赝品。 云肆静静看着余舜岚,“陛下又如何知晓,裴景瑶不是我心中的美玉。” 云肆来大梁遇见的第一个男人是裴景瑶,她初时只出于责任才折回暗娼巷给他银两,后来得知他身份之后,也确实存了利用的心思把人放在身旁。 她喜欢上裴景瑶并非是因为那些,而是被他身上百折不屈的韧劲吸引,身陷暗娼巷只得以色侍人时,他那依旧挺直的脊背。 姿态与字迹都可以从小培养,裴景瑶也才十八岁,他或许根本不知自己幼时所学来源于谁,更不知每日都要泡一炷香香气浓郁的水又是为何。 他在裴府内学仪态,只要稍做的不对便要被藤条抽背,那时裴景瑶的背身上总有许多被抽出的红痕。 衡玉成了当时京中贵女们的梦中人,那时世家子弟们只要有几分姿容像衡玉的,总能寻到门更好的亲事。 在裴景瑶自己都不知晓的情况下,他被教导成第二个衡玉,除了音容相貌以外,有段时日他几乎与衡玉身影无差。 不许他食甜,也是因为衡玉从不吃甜食。 那段时日里,就连裴景瑶的生父看自己的目光也比幼时亲善许多,为了父亲几句和善的哄语,裴景瑶几乎日夜都在学习这些。 直到某次世族男子游园会,裴景瑶的背影被误认成衡玉引起一阵喧嚣,他才知晓原来自己从小到大所练习的,都是在竭力模仿那宫中极为尊贵的衡玉郡主,自己不过算是一个较为成功的仿者。 余舜岚对云肆冥顽不灵只摇头惋惜,“你可真是倔强异常,错把顽石当璞玉,你叫朕如何劝你。” “不必劝我,陛下不如将心思换换,只要北疆与大梁的商贸一开,青州边境必将有大量商队流通,青州三城对大梁而言并非要塞,但若放在北疆,这三城的商贸却能反哺给大梁更多的物资。” 云肆已将身周情绪隐去,此刻竟能对余舜岚露出抹不冷不淡的笑,只是眼中仍冰冷异常,“既是京中璞玉,还在养在山清水秀的大梁好,若到了我北疆,怕是未经打磨便会被风沙淹没。” 云肆话中威胁意味明显,她说罢便转身离去,余舜岚背身站于宫内,看着云肆的背景,眼中晦暗不明。 仪态与字迹可以从小培养,但裴景瑶三年间挣扎求生磨砺出来的心性与韧劲,是谁都不能模仿去的。 云肆一路从中宫行至宫外,在跨出门时小桔便匆匆跑来,对着云肆矮身行礼。 “少主可算出来了,裴公子在宫外等您许久了。” 云肆闻言眉头一皱,脚下步子快了几分,小桔只能一路小跑跟上。 “怎么如此早便出来,外面这么冷,你怎不劝他在坤宁宫多等一会。” 小桔闻言眉间也有不解与担忧,“奴身份太低入不得坤宁宫,裴公子只能由宫人们推进去,奴本以为要等好一会的,结果没多久裴公子便出来了。奴劝裴公子多等会,可裴公子执意要走。” 云肆步子一顿,小桔见此立刻把心中所想说出,“裴公子出来时的面色不佳,奴不敢多问,只能等您出来。” 云肆步子走得快,没多久便行至宫外的马车处,她撩开围纱进去便看见裴景瑶那怏怏不乐的小脸。 男人垂眸看着地面,眉宇间皆是郁色,却在抬眸望见云肆的刹那间换上一副笑颜,若非云肆撩开门帘时便盯着他,此刻怕也是被他这幅眉眼带笑的模样骗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