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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是熬猪油,上好的板油不需要熬制,直接涂抹上盐然后像小被子一样打着卷儿捆起来,最外面用油纸包扎悬挂在房梁上。零碎的肠油还有肥rou便需要慢火熬制,不停的往锅里添rou,油多的时候就舀一勺倒进存油罐子里,开始变得焦黄的油渣也捞起来放到另一边的盆子里。这是个细致活儿,想要吃到香脆又不发苦的油渣儿,就得耐得下性子等得住,什么样的rou熬制到什么程度,很考验眼神功夫。 茂梅就借着烧火的工夫用大碗装了一海碗到灶前,油渣上就撒了两勺白糖,阿祖吃了一块香脆而丝毫不腻,这证明炼油的人最大程度的把里面的猪油熬了出来,阿祖对锅边的茂兰竖了竖大拇指。 最后就是灌香肠,四川人喜欢把香肠叫血灌肠,其实就是说的穷苦人家,没有多余的rou用来灌纯rou的香肠。于是把猪血混合油渣、碎rou丁、葱姜蒜末、精盐、五香粉还有辣椒、花椒拌匀灌出来的香肠,这种香肠的肠衣也与普通的rou香肠的透明肠衣不一样。就是直接把洗净的小肠翻个个儿,这样小肠外面的两层rou也保留在了香肠里,显得更加有分量。 但是这种血灌肠煮的时候容易断裂,不如rou香肠切成薄片显得美观,但穷人家哪里讲究那么多?血灌肠不费rou又好吃,自然每年都要做上许多,杨家也准备了许多纯rou的香肠,还有排骨香肠。 灌好的香肠像蛇一样盘卷在木盆里,茂菊隔一截儿便用棉线捆扎起来,然后用绣花针在上面戳出几个小洞,这是为了防止香肠风干时会开裂。香肠被一串串的悬挂在竹竿上,挂在屋檐下吹干水分,大概要将近一个月才能熏制,所以可以等杨茂德他们回来再上山去砍柏树枝。 等杨茂德半夜回来,阿祖便惊讶的见他嘴角的淡淡青紫颜色,赶紧举了蜡烛靠近一看果然能看出受伤的痕迹:“你这是……摔了?” 也不怪阿祖这么问,虽然这看起来十分十分的像是被打到了,但她实在是想象不出性子清冷的杨茂德会跟人打架。 杨茂德嘴角抽了抽:“不是,拉架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打到了。” “谁打架?你怎么跑上去拉?伍哥他们呢?”阿祖赶忙从澡房端了凉水出来,沾了毛巾给他擦洗,见只有淡淡的印子应该不严重。 “被四疯子的拳头刮到的,当时伍哥他们站得有点远。”杨茂德说起今天在镇上遇到的倒霉事,这猪rou要运到区政府上称清点然后拿到今年的税收凭条,杨茂德跟区政府里的人也算混得熟悉,所以也没守着伍哥他们交货而是提了rou去给区政府里的人送情。 就这么转眼的功夫,米会计的儿子米鸿润找来说,伍哥他们跟新来的特务队王队长他们闹起来了,杨茂德还是头回听说王队长这个人。找米鸿润一打听才知道是上头分下来的新人,自己带了五六个兄弟和枪支来上任,就是头两天的事情。 等杨茂德赶过去,就见伍哥带着人围着猪rou,另一头五六个人穿着特务队的黑色制服,领头一个瘦猴一样的二十出头的小胡子,拿了把黑壳子正冲着伍哥嚷嚷。米会计在一旁来回的规劝,但他劝不动伍哥交出东西,也压不住小胡子的嚣张气焰,只得憋了一头汗哭丧这一张脸。 见到杨茂德到来,米会计赶紧上前说了事情的原委,这王队长是上头分下来接管特务队的,米鸿润原来算是特务队的小头儿,但人家带着直系部队空降下来,自然就挤了米家小子的位子。米鸿润虽然还留在特务队,但里头的事情他半点都插不上手,这接管军人税的事情原本也是特务队的工作,猪rou拿到然后联系车子弄到县城去交差。 按说杨茂德既然是来交税的,伍哥他们自然会把猪rou交给特务队的人,至于人家是交是卖还是吃了,他们也过问不得。但坏就坏在这王队长上来就压着米会计,让他把八百斤rou写个五百斤的条子给杨家,这中间的三百斤差价自然要杨家自己找补。伍哥他们开始也不知道,等特务队的人搬了一半rou过后,米会计送来条子伍哥一看才知道坏了事,便围起来说什么也不让他们继续搬rou。 这明目张胆的压榨到自己头上,杨茂德还是头一次碰到,既然他知道了杨家有杨县长的背景还敢这么闹,一定有所依仗。米会计也只知道这是上头来的人,杨茂德只得找别的人再打听,于是就叫人去找了四疯子来。 四疯子被下放到玉山已经快两年了,这块地面上无论是谁都要给他三分面子,王队长来的事情他自然知道,本来想拿拿架子等人家来拜码头,但没几天却听到人家骑到自家堂哥头上了,这事情他如何能忍得下?直接叫了十几个兄弟杀气腾腾的冲到特务队来。 杨茂德一看他这个样子,估计这娃也还没探到水,哪能放着他们真打起来?于是便出面拦了拦,四疯子手一快他就光荣负伤了。 “结果咋处理的?”阿祖问道。 杨茂德满意她不时蹦出的四川土话,便小心翼翼的扶她坐到自己腿上:“最后区政府里的人出来打的圆场,税收的条子我拿到了,王队长也多弄到了五十斤rou,下回送油的时候再给梁家铺子他们补人情。” “这王队长什么来头?”她皱皱眉头,也不知道这五十斤rou能不能喂熟这白眼狼。 杨茂德深深的叹了口气:“后来我给大伯打电话了,上回不是说重庆的特派员被调回去了嘛,其实是上头换了损招,把新建的十四军驻扎到了巴中。十四军的军长姓王,也是刘湘的狗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