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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之走出大杂院 第73节

    她隐约记得小时候有那种沿街叫卖的卖家,背着红木柜子,那里面就卖各样好吃的,大多数她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嘴馋,大哥拿了五分钱给那背红柜子的卖家,卖家就用发亮的大白刀片从猪肝卤上切下几片来,切得猪肝是淡红的,很薄,薄得像纸,吃起来却丰腴香美,顾舜华至今记得吃完猪肝卤后的滋味,那是恨不得把指头都放在嘴里咂的喜欢和满足,咂的时候,好像还有着一丝淡淡的甜。

    顾振华看她这样子,浓眉耸了耸:“瞧舜华那馋相,这么大了,丢人现眼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却难得笑了。

    顾全福道:“现在红柜子早没了,不过我这朋友还做这个,我早早让他做了,他家这猪肝卤啊,是先熏了再卤的,那味道就好,和别家不一样,而且他家熏的时候,用的都是红糖茶叶,不像现在外面卖的,那叫猪肝卤吗,那都是用锯末子熏的!”

    顾舜华听着这个,简直要流口水了!

    顾振华又把那个木盒子打开,顾舜华一看,却是用黄油纸包着的一块rou,rou丝分明,色泽酱红,闻着有一股鲜浓的郁香,当下也是疑惑:“这是怎么做的啊?是什么rou?”

    顾全福却卖了一个官司:“你瞧瞧,猜着这是什么?”

    顾舜华只好又看了看,那rou看上去是腌制的,像腊rou,却又不完全像,味道闻起来自然是香,但却是一股清鲜,并不会腻了。

    她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爸,这是不是你之前说过的清酱rou啊?”

    顾全福这才道:“猜对嘞,就是这个了。”

    顾舜华一时几乎不敢相信,原来真得是清酱rou!

    她自然听说过清酱rou,清酱rou可是老北京的名吃了,据说明朝就有,但这清酱rou在解放前就绝迹了。

    解放后,虽然也曾做过一些,但终究没原来那个味儿,也就彻底绝了这个买卖。

    没想到今天她还能看到清酱rou!

    顾全福道:“有这些吃的,你晚上时候再做点素炒,我估摸着差不多也就能支应过去这个事了。晚上时候,让你哥嫂都过来帮忙,咱吃抻面,多抻点,大家伙吃个热闹。”

    顾舜华:“行!”

    一时自然问起来这清酱rou哪来的,顾全福这才说起,说是春节前他就琢磨这个事了,开始准备着做,到现在才算是做好了,倒是正好赶上顾舜华温锅。

    顾舜华听了,自然有些感动,这温锅的事,她其实也没当什么大事,没想到爸爸竟然早就cao心了。

    顾全福看顾舜华那样子,笑了:“不过这清酱rou的事,我也不只是为了温锅的事,我还有另一个打算。”

    顾舜华:“什么?”

    顾全福:“清酱rou这是咱老北京的老传统菜,就这么丢了也怪可惜的,以前北京清酱rou是和广东腊rou金华火腿并列的中国三大名腿,现在咱们的清酱rou就这么失传,以后谁还知道咱这个味儿?所以我这次做出来,打算拿过去给一块给牛经理尝尝,建议玉花台把这个清酱rou给做起来。”

    顾舜华眼睛都亮了:“爸,那敢情好!这个如果做起来,就是一块活招牌啊!”

    顾全福笑了:“是啊,我也这么想的。”

    *

    有了这几样吃食,晚上的温锅宴就热闹起来了,顾舜华将这些凉切了,又搭配几样素炒,做了抻面。

    二月里倒春寒,到了晚上时候还是凉飕飕的,天又下了一点小雨,那更是阴凉到了骨子里,佟奶奶喊着说她的老关节也疼了。

    不过当看到顾舜华摆弄的这一桌时,佟奶奶那眼神都变了:“哟,这不是清酱rou吗?还有猪肝卤?这是熏小肚,还有这个,熏雁翅!”

    一向肃着脸的潘爷难得笑了笑,对顾舜华说:“瞧你们佟奶奶,一把年纪,跟馋嘴孩子一样!”

    佟奶奶便呸了潘爷一声。

    顾舜华却道:“这肯定是佟奶奶过去经常吃的,谁看到不馋呢,佟奶奶,您先尝一口清酱rou吧,我爸做的,地道不地道我不知道,但这味儿,绝了,就两个字,好吃!”

    清酱rou,确实是绝了。

    初看时,自然惊艳,等到顾舜华将这清酱rou切片的时候,才知道清酱rou的妙处。

    削薄的刀轻轻切开丰腴的酱红熏rou,那触感就和普通的熏rou不同,明明丝丝分明的熏rou,切起来却没有任何阻碍感,一切到底。

    细细地切开后,那rou片从剔透如同凝玉的一抹白到浅淡柔曼的殷红,色泽剔透,肥处凝润动人,瘦处不柴不散,捏起一口尝来,酥松清鲜,越嚼越香。

    这样的清酱rou,怪不得能从明朝流传到解放前就这么流传了四百年。

    佟奶奶听着这话,眼睛里都要湿了,她拿起筷子,笑着说:“我没想到,这辈子我还能吃到清酱rou,清酱rou,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啊!”

    懵懂孩提时,不知世事的她享受着王府里的锦绣繁华,骤然一日,大梦惊醒,山河破碎,兵荒马乱,她就这么一年年熬过去,直到年华逝去,直到两鬓成霜。

    偶尔坐在竹椅上抱着猫打个盹,她会做一个梦,梦里是她家丫鬟喊着她起来读书,梦里是阿玛要回来了。

    老猫儿“喵”的一声,她醒来,恍惚往外看阿玛,却看到了大杂院里的大白菜码得真齐整。

    她的人生走过来,连回头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她怎么能想到,有一天还能吃到这清酱rou,那分明是王府里的小格格嚷着要吃的。

    她笑着,眼里湿意却更浓。

    旁边霍婶儿和骨朵儿见了,忙打趣道:“听佟奶奶这一说,咱这辈子能吃到清酱rou,可真是积了八辈子的福!要是过去,哪轮到咱吃,来,咱快尝尝!”

    大家也都笑起来,陈翠月从旁,便招呼着大家:“大家别光说话,得下筷子啊,快尝尝吧。”

    到底人多,大家伙各夹了一筷子来尝,尝到嘴里,自然一个个都拍案叫好。

    潘爷瞧着佟奶奶:“怎么样,是你爱吃的那个味儿不?”

    佟奶奶慢悠悠地吃,咽下去,才道:“是。”

    潘爷便笑呵呵的,自己也尝了口。

    顾舜华给两个孩子都各夹了一片,又拿了白馒头来,中间切开,让他们夹在里面吃。

    家里地儿不大,客人倒是不少,没那么多地儿,孩子就不上席了,让他们过去床边坐着吃去了。

    刚照料好了两个孩子,顾舜华就见,苗秀梅还在灶旁忙着清理煤渣子,根本没上桌的意思,她便道;“嫂,你别忙了,那个回头再收拾就行,你也过来尝尝,好多都是外面挺难吃到的了。”

    苗秀梅却道:“不用,你们吃吧,我忙完了再——”

    顾舜华没让她说,直接把她拽过来了:“嫂,这清酱rou,你也许这辈子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吃,不吃的话,你会遗憾一辈子。”

    当然是吓唬她的了。

    苗秀梅:“啊?”

    顾舜华直接给她手里塞一双筷子:“吃吧。”

    散场后,骨朵儿和苗秀梅几个留下来帮着打扫了打扫,这时候天不早了,外面的雨下得有点紧,一家子洗了洗,也就早点睡觉了。

    晚上,两个孩子睡着后,任竞年抱住顾舜华,直接下了床。

    新房子了,不过依然条件有限,并不能太随意,但在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里,那感觉终究不一样,好像格外放松。

    听着外面的雨声,感受着夫妻之间的水rujiao融,顾舜华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他,她想,这就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了吧。

    *

    第二天一大早,顾舜华和任竞年穿戴整齐了,给孩子也请了假,两个人带着孩子过去了民政局,民政局乍看到他们也是一愣。

    来民政局的无非两种,结婚的离婚的,带着两个孩子,而且那孩子一看就是这对的,不像是结婚的啊,可要说离婚的,瞧这两口那亲热劲儿,哪像是要离婚的。

    等轮到了两个人,把材料往那里一搁,说复婚,民政局同志立即理解了。

    负责登记结婚的是一位大姐,那大姐一脸和蔼,笑着说:“复婚哪,复婚这就对了,瞧你们这对孩子,多好啊,跟爸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离婚,复婚了,才是一个全乎家啊!”

    任竞年点头称是,顾舜华抿着唇只笑,不说话。

    等终于办完了,领到了新的结婚证明,那感觉自然不一样,结婚证明簇新,而且还是北京民政局发的。

    顾舜华交给了任竞年,任竞年小心地收到了夹子里。

    一家四口手牵着手走在街道上,顾舜华感慨:“咱这是第三次结婚了。”

    任竞年想想也是,笑道:“结婚三次,离婚两次,以后咱就能太太平平过日子了。”

    边走边说话,任竞年又提起还剩下一点木材,到时候可以再做个小书桌:“我看到有些人家做了书桌,是那种能收起来的,嵌在墙上,不用的时候就合起来,用的时候展开,挺方便的,这样孩子以后学习就可以用了。”

    顾舜华听着自然是好,便催他赶紧做,不过想想又道:“不过今年你的重点是考上大学,而且要考上北京的大学,进了北京,以后也方便了。”

    任竞年:“如果真考上大学,单位那边依然能挂着关系,不过工资待遇肯定就没了,学校听说有补助,但具体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反正多不了。到时候,咱们家经济上就得靠你了。”

    顾舜华听着,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是你自己,吃几年软饭,可别觉得不好意思。”

    任竞年扬眉:“行,到时候你养家糊口,我负责吃软饭。”

    顾舜华得了便宜卖乖:“那你得听我的,我是咱们家的老大!”

    任竞年:“让你当老大!”

    顾舜华便想起一件事,想着要和任竞年商量商量。

    谁知道多多听到了,便认真地纠正:“哥哥是老大,多多是老二,mama不能当老大,mama是mama!”

    任竞年和顾舜华直接笑出声来了,多多有些茫然,摸摸脑袋:“多多说得不对吗?”

    任竞年笑着道:“说得对,我的多多太聪明了!”

    说着,直接把多多抱起来举高高,满满看了,也要抱,于是顾舜华把满满也抱起来。

    两个孩子过了年满三岁了,最近吃得好,脸上明显有rou了,看着圆润了,但要说多沉也不至于,这么抱一会儿也并不会累。

    顾舜华看尽了那一生的剧情后,不说那以后的走向如何,但终究会多一些寻常人没有的感慨,比如她意识到,别看孩子小,但终究有一天会长大,会大到并不喜欢父母抱,有些话也不会再和父母说。

    父母和儿女,这是一场修行,也是一场缘分,缘来时,就要格外珍惜,这软糯糯的小人儿,抱在怀中就是满满的幸福。

    难得的周一不用上班,反正两个人都请假了,干脆就带着孩子四处逛了逛,逛了动物园,带着孩子看各种动物。

    两个孩子哪见过这个,高兴得要命,蹦蹦跳跳的撒欢。

    坐公交车回来后,恰好经过米市胡同,顾舜华想起来那里有便宜坊烤鸭,便说带孩子去吃烤鸭:“你来了后,还没吃过吧?”

    任竞年:“便宜坊烤鸭?”

    顾舜华:“嗯,这个也是几百年的老字号了,全聚德是挂炉烤鸭,这个便宜坊是闷炉烤鸭,正好路过,去尝尝这个吧。”

    任竞年也不太懂,自然是听顾舜华的。

    两个孩子听说吃烤鸭,倒是很高兴,他们听托儿所小朋友提起过烤鸭,听说还可以卷饼,像春饼一样,当时就觉得很好玩。

    到了便宜坊,可能是周一的关系,又是中午,人倒是不算太多,服务员小伙儿剃着平头,穿着片儿鞋,倒是有点过去那个味儿。

    小伙儿招呼着顾舜华一行,吆喝了声“四位,来了您那”。

    顾舜华便笑了,心想国营后,估计这么地道的腔调也少了。

    顾舜华要了一只烤鸭,又要了传统的乾隆白菜和老醋花生米,差不多正好够一家人吃了,烤鸭架便让做了汤,这样一家人一大只烤鸭,有荤有素有汤了。

    顾舜华:“咱昨天搬新家,今天复婚,这是大事,正好吃点好的庆祝。”

    满满和多多一听庆祝,就拍小手:“鼓掌,欢迎!”

    倒是把两个大人逗乐了,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整个一欢迎领导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