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4)
阿应。 嗯? 我死后,你记得找一个要对你很好很好的人。 迟应手一紧: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沈妄别过头,隐藏住自己发颤的嘴唇,压稳声音:不突然,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 迟应对着眼前的背影冷笑,所以,万年等待,你让我找另一个对我好的人? 正是因为苦了一万年,所以我不想你后面的日子继续受苦。沈妄突然回身,抓住他的手,轻轻摩挲,阿应,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就像很早之前,你告诉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你只是变成了回忆,陪伴在我身边,现在这句话我也对你说一次。 迟应猛的将手抽回,冷冷说:你做梦。 阿应沈妄无奈笑了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数学题他不会写,只能堪堪问迟应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拖长声音半撒娇。 迟应紧绷的神情就这么僵住了,一时竟有些口不择言:系统任务还没做完,你就想一走了之了? 系统的任务,说到底是为了我们可以穿梭在两个世界,并相知相识,如今,我们都做到了,其实系统存在的意义也就不大了。 居然敢这么瞧不起他的神骨。 最后一个任务的奖励至今没发布,你不想等任务做完? 沈妄摇头:不了,还有四个月呢,又不是四天,太漫长了。 他撑不过去的,硬要这么撑下去,只能让迟应看着他日复一日衰落,直到彻底日落西山。 太残忍了。 迟应还没开口反驳,沈妄突然起身扣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压在床上。 阿应,我们已经好久沈妄盯着他的胸口,咽了口唾沫。 迟应: 瞥了眼时钟,这大中午外头艳阳高照的,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迟应想。 这辈子也没剩下多少机会了。 随你。迟应嘴上说着随意,却主动吻了过去。 一番云雨后,挂钟的指针正正好好停在下午三点整。沈妄穿好衣服,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迟应,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长长的眼睫毛下,眼中却像化了一团墨,掩盖不住无尽的哀伤。 窗户开了条透气用的缝,丝丝缕缕的凉气从外面钻进来。房内的陈设还是新的,迟应不久前刚为他准备,桌上甚至有几套全新的试卷,他只动笔写过几道题,就因为不断的意外,试卷被晾在那,再也没打开。 衣柜里是迟应给他买的衣服,吃穿方面,迟应向来大度,哪怕租房只有这么巴掌小的地,但吃穿也绝不应付。衣柜里的衣服排列齐整,都是他喜欢的款式。 还有桌上的一盒糖,他专门买的放在这,见到迟应就给他塞点,如同庄园里勤劳的园丁似的。 一瓶水倒在地上,洒了满地,沈妄抽纸巾擦干,动作略有些迟钝笨拙。 他的身体比辰华和迟应想象的更糟,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好像骨头被抽出来似的。唇色发白也不是没休息好,只是单纯因为,他的生命正在流逝。 迟应胳膊上扎眼的青紫他看到了,这些都是在武场留下的痕迹。 他为本君当了天谴,如今身体虚弱,但是他已经没钱给你治病了,有可能他还会偷偷跑去武场接单,你最近要看好他,本君在想办法筹钱。 这是他刚刚醒来时,辰华给他留下的一段话。 沈妄擦干地上的水,湿漉漉的纸在他手里居然燃烧起来,化作了飞灰。 这水被他掺了药,也是现在迟应陷入沉睡的原因。 沈妄从地上站了起来,脚下却一个趔趄,他连忙扶住衣柜,整个人靠在上面才算稳住重心。心口猛然袭来一阵钻心刻骨的疼痛,沈妄额头立刻出汗,他死死咬住牙,暗自运气,过了片刻才有所好转。 他没有时间了。 继续留下来,那就只能给迟应留下他最后苟延残喘的画面,看着他生命最后的流逝。 沈妄强压疼痛,走到床边,蹲着身子,凝神看着熟睡中的迟应。 迟应毫无察觉,甚至睡得挺香,阖上那双一向淡漠的双眼后,他整个面部也柔和了许多,斯斯文文,一如当年。 这是他的阿应,也是他仰慕了半生的小神君。 沈妄低头,在迟应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如羽毛拂过,迟应一瞬间微微蹙眉,但很快恢复原状,呼吸均匀,甚至微微轻哼了一声:狼崽 沈妄一愣,慌忙地起身别过头,手紧紧握拳,几乎要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不能心软,不然以后更痛苦。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将铜镜放在兜里,走出了门,立刻再将门关上,甚至不敢最后看一眼迟应。 他站在门口,出了神,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心里好像压了千斤巨石,沈妄叹了口气,还是在窗台处放了一张纸条。 而后,转身离开。 日头正盛,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晕边。这一回只剩了孤寂和惋惜。 床头还摆放着那天去商场时迟应抓到的娃娃,小狗模样,很是可爱。 真和沈妄有几分相似。 迟应醒的时候,头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整个人昏昏沉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宛如一晚上没睡似的。 他揉着眉心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居然没有衣物,不过有一套干净的衣服就摆在他面前,像是有人刻意放好了。 他浑浑噩噩穿好衣服,看了眼挂钟,三点20。 还早,迟应打了个哈欠,却猛的顿住。 不对迟应看着周围陈设,突然一惊。 这不是他的屋子。 这是沈妄的。 刚刚他和沈妄所以现在沈妄人呢? 这么一个大活人总不能无缘无故不在,更不会一声招呼不打就失去行踪,沈妄从来没有瞒着他独自出门的先例。迟应急忙下床,摸到手机给沈妄打电话。 结果,手机铃就在他旁边响了。 迟应怔住,沈妄没带手机。 只能用铜镜联系。 可是铜镜还在辰华那呢。 迟应随手披了件外套,步履匆匆推开门,同一时间,窗台上的纸条被风一带,从他面前飘飘略过。迟应一愣,连忙伸手抓住纸条。 展开一看,这是沈妄的字。 他看了下去,愈发心惊,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了惊骇。 阿应,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变成了你的回忆。 我买了一大盒糖,够你吃一个多月了,以后你要好好学习,还有,高三住校的时候,找个人帮你挤食堂带饭。 我期待你考上Q大的那天,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忘了我,会有新的人和你分享喜悦,就不要老想着我了。 前尘毕竟是前尘,当做一场梦就好,你也说了,如今你只是迟应,只想考个好大学,所以你可不要食言。 阿应,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阿应,珍重。 落款:狼崽。 第134章 晋江独发 迟应紧紧捏着纸条,气息紊乱,指尖发颤,泛着眼泪的纸条逐渐被他捏破,到处都是褶皱。 二月底的风依旧是寒冷的,阵阵凉风顺着他的领口灌入,迟应浑身打了个哆嗦,虚弱的身体却好像失去了免疫力,他觉得浑身都是凉的,像是连血液都被冻住了。 万千的思绪好像一团毛线一样杂糅在了一起,再泼上洗不掉的墨水,别说解开了,就连单独的线条都找不到。 沈妄。迟应半跪在地上,轻声呼气,白雾源源不断从他嘴里吐出。 他连棉袄都来不及穿,浑身只有单薄的睡衣,大伤初愈,离开温暖的空调房,便没了力气再起身。 你胆敢给我留遗言?迟应的手在地上抓起一片尘土,碎石割破他的手,留下些许血痕,就这么跑了?真是个任性的小狼崽。 他额间浅蓝色的神印一闪而过,像是快坏了的灯光拼了命发出黯淡的光晕。 突然,他站了起来。 墨黑的瞳孔在一瞬间变成了琉璃般的湖蓝色,迟应咬着牙,像是在隐忍什么极致的痛苦。 神骨他喃喃,给我联系上他! 眼前一片漆黑,静默半晌,突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小光点。迟应拼命静下心去寻找光点的来源。 西方五公里,玻璃栈道。 再一睁眼,瞳色已经恢复了墨黑,迟应连忙穿上外衣,颤抖着cao弄手机想用打车软件。 来不及迟应慌乱,五公里,根本来不及。 突然他握紧拳头,流溢的光晕从他身后缓缓溢出,又是一阵风吹过,走廊处已经没有了迟应的身影。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或许人在被逼急了的时候,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比如他刚刚在一瞬间短暂的恢复了神力。 但是这瞬间的恢复也是有代价的,瞬移到玻璃栈道的时候,迟应闷头吐了口血。幸好工作日时期,这边人不是很多,没人看到他的异常。 迟应擦掉了唇边的血迹,刘海细碎的贴在他的额头上,给他整个人添了种破碎的美感。 沈妄!迟应又咳了咳,开始找人。 但是他根本找不到沈妄的人影。 他重新闭上眼,神印再次浮现在额头,片刻后,迟应猛的睁眼抬头。 遥遥上空,这百米栈道的制高点,有一个人站在上面。 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个点,他却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他寻找的人。 迟应猛吸一口气。 他想从玻璃栈道上跳下去摔死! 这确实是最直接,最没痛苦的死法,甚至根本没人可以找到他的尸体,死的悄无声息,死的可以当做这世上从未有过沈妄这样一个人。 迟应瞳孔骤缩,他现在在玻璃栈道的中间,往下就是百米高空。他不自觉抓住扶手,整个人都在发颤。 他有严重的恐高,深入了这一世的骨髓,哪怕恢复了前世飞来飞去的记忆,他也无法克服。 迟应瞥了眼远处的沈妄,他依旧是站在边缘的,没有动,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回忆往事。 一分钟都不能耽误,他必须上去。 迟应咬咬牙,这一瞬间,他丢弃了多年对高空的恐惧,踩在透明的玻璃上,一步步往上走。 腿肚子发软,他几乎抓破了自己的手掌,才支撑着没让自己摔倒。终于,他离沈妄只有几十米远的距离。 沈妄没有察觉到来人,他所在的地方并不属于游客所能到的景区,原因很简单,这里太陡峭了,有安全隐患,所以没有设置为玩乐的点,他也就没注意身后会不会有人来。 清晰见到沈妄背影的一瞬间,迟应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但他怕惊扰到沈妄,就连失去力气摔倒时也没发出什么动静。 他直直看着这百米高空,心脏像是被收紧了,脑中一片空白。 手掌的血抹在玻璃上,拖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他小心翼翼靠近沈妄,想把他拉回来,想把他拽到自己怀里,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极其小心,连大气也不敢喘,他也不敢往下看。 可是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沈妄衣角的一瞬间。 沈妄爬上栏杆,一跃而下。 迟应怔住,这一瞬间,他什么都顾不上了,顾不上恐高,顾不得这么做值不值得。他只是疯了似的也翻过栏杆,忘却了以往所有对高空的恐惧,跟着沈妄跳了下去。 好像一颗璀璨夺目的流星从空中划过。 阿应沈妄在空中愣了愣。 果然像百度上说的那样,人在跳楼的过程中会出现幻觉,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呼啸的风灌入耳廓,迟应拼命伸手,想把沈妄拉回来。 但是沈妄却离他好像越来越远,越来越抓不住。 迟应彻底急了,眼睛再次变成浅蓝色,额间神印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耀眼。坠落过程中的沈妄猛的停滞住,在沈妄错愕的目光下,迟应终于抱住了他。 真是任性啊,小狼崽。 迟应声音虚弱到了极点,在彻底晕倒的前一刻,他说。 我们的命其实是连着的,你想这么死的一了百了,我可不同意。 迟应觉得他大概是死了,从这么高的地方一跃而下,别说死,怕是连骨rou都不是全的,摔的稀烂,连收尸的地方都没。 可是,他醒了,醒在了自己家里。 周围的一切陈设都是那么熟悉,成堆的书籍整整齐齐堆在桌上,好像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没来得及发生的梦。迟应猛的从床上坐起,捂着胸口,却正对上了一双妖治魅惑的眼。 醒了?沈寂冲他挑了挑眉。 辰华的声音也跟着出现:你俩真的一个比一个能闹腾,要不是我感觉到你的神力波动,及时赶来,在半空中给你俩捞回来了,你俩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死了? 迟应捂着胸口,手上伤口已经被涂好了药膏,而沈妄居然也在他旁边躺着,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这屋内的场面此时和谐的可怕。 多谢师父。迟应唇色还是苍白的,他握住沈妄的手,他是任性,我也跟着他任性,让师父担心了。 不恐高了?辰华蹙眉。 迟应: 他尴尬地笑了笑:当时也顾不上恐高了。 是啊。辰华冷笑着,两个疯子,还有什么怕的? 迟应垂眸,默然片刻,说不出话。 嗤,好了,在本王面前rou麻?本王一生气立马就走。 沈寂懒洋洋丢下这么一句,辰华登时严肃起来:你说你有办法救,是什么办法?是不是有很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