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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嫁的日子,小姐如何心焦,她全看在眼里,毕竟裴大人是她们从前在淮兴府,一世也见不着的矜贵之人。 婚事本就定得仓促,又没有老爷夫人拿主意,若裴大人待小姐不好,小姐在这高门大户如何过活? 在她看来,裴大人能注意到这些小事,真是意外之喜。 珍珠的话,把方才的画面又拉至温琴心眼前,脑中俱是大人喂她用膳的体贴周到,她面颊登时热意升腾。 花烛光亮耀目,烘得人心尖也热,温琴心不自在地别开脸,指指发顶:“先替我拆了吧。” 凤冠拆下,头上轻松不少,温琴心起身去盥室漱口。 继而,坐到妆镜前,自顾自拿梳篦梳发,望着镜中脂粉尽卸的自己,她弯唇浅笑。 神魂有种奇异地剥离感,仿佛她不是今日的新嫁娘,只是穿了别人的嫁衣。 门扇再度被打开,温琴心听到声响,攥着梳篦,回身望去。 只见大人缓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头戴团花,装扮极喜庆的喜娘。 饮过合卺酒,喜娘脸上堆笑,说了好一通吉祥话。 不知为何,温琴心觉得她笑容有些勉强。 她听得不用心,盯着嫁衣上精致的绣纹,默默斟酌措辞,只等喜娘出去,她便开口同大人要放婚书。 谁知,喜娘说完吉祥话,并不离开。 而是翻开一方红布包,取出红绸缠柄的利剪,神情微僵,战战兢兢道:“大人,夫人,还得结发才算礼成。” 结发? 温琴心侧眸,美目带着一丝茫然,望向喜娘。 “下去吧。”裴砚凝着温琴心侧脸,淡淡开口。 闻言,喜娘吓得手一抖,剪刀咚地一声落在红绸布上,她不敢多说一句,匆匆合上门扇出去。 “我来剪,别怕。”裴砚抬手,握住剪刀。 温琴心懂了,原来是要剪一缕发丝。 “好。”她侧过脸,乖巧地往裴砚的方向微微倾身。 裴砚长指一勾,挑起她鬓边几根青丝,她发丝柔顺乌亮,侧脸姣好。 酒意醺然漫染她粉颊,似晕着最上等的胭脂,耳尖也透一点点绯色。 宝石耳珰悬在她小巧耳垂下,温柔晃动,宝石折射花烛的光落在她颈侧。 她气息不太稳,纤丽的颈线微微绷着,似在紧张。 裴砚薄唇轻抿,视线落回剪刀,利落剪断几根墨发,又剪下自己的,将二人发丝合在一处,塞入枕边备好的香囊。 院外恢复宁静,他起身,吹熄喜房内大半花烛,只留屏风外一盏。 他解下外衣,放到榻边紫檀木架上,回身对上一双盈盈杏眸。 玉勾勒住软帐,温琴心一身锦绣红衣,发如墨,肤胜雪,跪在绣鸳鸯交颈的大红锦被上。 她仰面望着裴砚,柔声恳求:“多谢大人救民女和家人,如今大人心愿已了,求大人赐放婚书。” “放婚书?”裴砚顿了顿,漆眸晦暗不明。 昨夜月圆,他一宿未眠,依着她选定的婚期,谨守礼仪娶她在身边,小姑娘一开口就这般绝情啊? “蓁蓁不想嫁我?”裴砚坐到榻上,攥住她手腕,将她提起来坐好。 他似不经意抬手,牵动床柱边的玉勾。 玉勾轻晃,软帐徐徐垂落,将屏风外的光线又遮住几分。 帐中光线不亮,温琴心对上他漆深的眼眸,有些喘不上气。 “大人,民女不想做替身。”温琴心唇瓣微颤,艰难又羞耻地说出在她心间盘桓许久的话。 终究,她还是想不出足够周全的话。 闺中之时,她曾对婚事有过种种美好的期许。 jiejie说过,婚姻大事不能全凭个人喜好,可即便婚事再不圆满,也好过一世活在旁人的影子里。 没有一个人,值得她折了脊骨去迎合。 裴砚攥住她手腕的力道稍稍收紧,轻笑一声,将她拉至身前,圈入怀中。 繁复的嫁衣胡乱铺散,遮住他里衣,细肩抵在他身前,周身血脉加速奔涌,她气息却不自觉放缓。 离得太近,他温热的气息染红她耳尖,温琴心闻到他身上浅浅的酒香,还有一丝更浅的药香。 裴砚控住她,薄唇附在她耳畔,嗓音幽沉问:“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他指根薄薄的茧磨着她腕间肌肤,微疼,温琴心水眸氤氲雾气,眼神茫然。 她该记得什么? 漆眸将她茫然无措尽收眼底,裴砚眸光微闪,抬手摘下她鬓边仅剩的一根凤钗,柔软松髻散开,擦过他脸颊垂顺而下。 半明半暗的软帐中,他浅浅弯唇,指尖转动一下凤钗,放至枕畔。 继而,裴砚拉住她纤柔的手,牵至他腰侧,不容退缩:“或许,我可以帮你回想回想。” 昏暗中,视线变差,指腹上的触感却变得格外清晰。 隔着薄薄的里衣衣料,温琴心触到微微凸起的伤痕,应当是被利器所伤,沿着凸起的伤处摩挲一下,她指尖微微发颤。 伤痕该有三寸余,横亘在他微烫的肌肤上。 这样的伤,当初一定流过许多血。 “大人受过伤?”温琴心眼睫轻颤,柔声问,“可还疼?” 话音落下,缥缈的记忆忽而涌至脑海。 淮兴府的海边,曾有一位玄冥卫大人,为救她而受伤,可是,她并未看出那位大人伤在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