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一仵作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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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疑青也看到了那颗过于肥大,肌rou束明显不寻常的心脏,也想到一个点:“时下医治心疾,大都耗费巨大,且不能保证痊愈。” 上一个死者,也是常年用药的。 叶白汀手脚干净麻利,一层层剪开腹膜,血管,肌rou层…… “脾破裂,出血严重,就算死者不被勒死,也会死于内脏出血。” 他手下微动,小剪分隔开不同器官的组织层,把胃袋取了下来。 “我打开了。”他还很良心,在开胃之前通知了一声。 可申姜还是没忍住,那味道简直像兜头砸过来的,让人窒息,他麻利冲出去吐了。吐完还不敢耽误,得赶紧回来,不能错过娇少爷的检验结果! 每回到了这个时候,他就特别佩服指挥使,要不说人家是上官呢,就这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本事,够他吹一辈子! 叶白汀打开胃,自己也有些意外:“死者胃里的东西——非常完整。” 镊子夹出的东西,也相当有标识性,沙姜,碎鸡rou骨,蒜,不知名的菌类…… 一样一样夹出来,几乎能拼凑出死者生前菜单。 “沙姜鸡rou,蒜炒菌子,香菜……饼?”还有一样叶白汀没认出来,转头看仇疑青,“指挥使可有什么想法?” 仇疑青仔细看了看他镊子上夹的东西:“米肠。” 这些食物虽经死者咀嚼,但并没有被消化,小块小块的,形状完整,甚至部分气味明显,完全能认得出来。 “死者应该是吃了这顿饭后,半个时辰之内就被杀掉了,”叶白汀若有所思,“加上虐打的时间,凶手肯定没有囚禁死者的习惯,劫掳到手,立刻实施暴行,然后杀害。” 那这顿饭在哪里吃的,就很关键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一鸣(不屑):抢我的东西,就凭你?φ( ̄ー ̄ ) 申姜(呸):不要脸的玩意儿,老子不行,老子有娇少爷!快少爷,上!找指挥使撒个娇要个貂——(~ ̄▽ ̄)~ 叶白汀(沉吟):这题……我好像不会。(⊙_⊙) 仇疑青(稳如老狗):随本使进屋。▼_▼ 不久后房间里传来暧昧喘息,以及会了吗会了会了的轻语…… 一夜过去。 申姜(为无所不能的娇少爷点烟):少爷身上的貂真好看!(☆_☆) 第57章 爆炸就在眼前 这桩命案的发生时间很微妙,凶手简直就像在餐馆外蹲守,知道死者会到这里吃饭,默默的找了个位置等待,甚至在死者吃饭的时候,激动又兴奋的等待,幻想马上要进行的一切……等人吃完出来,在最无人注意,最黑暗的角落,将其掳走,实施伤害…… 这是随机挑选受害者会出现的情况么? 叶白汀感觉不对:“凶手很可能认识死者。” 如果凶手的选择并非随机,那凶手的杀人倾向,是不是也有一定的指向性?他讨厌女人,讨厌的是某种特定类型的女人? 还有这些菜式—— “哪间餐馆,擅用这些食材烹菜?” 鸡rou和姜向来是好搭配,寻常人都会这么做,但少有用沙姜的,沙姜的辛辣要比生姜淡一些,不仅去腥,还能增香提鲜,细节这般讲究,餐馆一定不寻常。 还有菌子,几乎所有餐馆都会在时令季节添上一两道,可要作为招牌菜,在这种季节都有,就需要提前进行长期的备货,比如你现在要收,就没那么容易收到,寻常人谁会晒那么多存着?百姓们晒一些,大多是为了偶尔添一顿菜。 加之米肠……叶白汀听都没听说过这道菜,想来极富特色,只要味道好,口碑定然传的广。 果然,见多识广的指挥使想了想,很快有了答案:“进城门后往西,巷子深处,有个高记小馆,梅子酒馥郁,招牌菜味美,口碑很是不错,这米肠和蒜炒菌子,都是那里特色。” 申姜终于吐完了进来了,听到了很关键的部分,举手补充:“没错,那家味道特别好,酒香不怕巷子深,咱们司里都有人去吃过,说那鸡汤味道绝了,老板娘祖上是高丽逃难过来的,厨下烹制手法与我们不同,米肠绝对是独一份,整个京城都没有的!要真是这家就方便了,过去问问就什么都知道了呕——” 食材说起来和看到眼里完全是两回事,申姜不才,刚好吃过这米肠,记得它的味道,眼下看到从死者胃里扒拉出来的东西,形状,颜色,味道,哪哪不一样,更反胃了。 他得缓缓…… 叶白汀沉吟:“若这高记小馆是死者最后出现的地方——” 仇疑青眸色如墨,只有一个字:“查!” “是!” 申姜忍着胃中不适感,拿出随身小本本:“娇少爷说吧,要点我都记上,这回死者有脸,绘个画像去问,方便非常多!” 娇少爷? 叶白汀刚才他干活还算积极的份上,算了:“死者手部皮肤光滑,无有茧裂,衣着质料款式皆佳,家财应该颇丰;死者腹部腰侧有妊娠纹,色白且淡,她育有孩子,但时间应该稍显久远,至少五年以上;死者患有心疾,需得常年吃药控制,花费颇甚;最后的出现地点——极可能是高记小馆。” 但这点也很值得怀疑,叶白汀微微蹙眉。 仇疑青深知少年蹙眉原因:“死者被掳走,为何无人发现?照死者身份推测,她身边该伴有下人伺候,人呢?去了何处?” 申姜立刻刷刷刷,在小本子上记下。 “看死者年龄打扮特征,该是个深宅妇人,出门机会不比男子多,以我浅见,这样的人就算出门,需要吃饭,去的也多是高档一些的食楼,很少独自去往巷子深处,环境干不干净优不优雅安不安全都是问题,且光是方便二字,就足够作出决定了,死者为何要去这城门口,深巷里的高记小馆?” 叶白汀有个大胆的猜测:“死者很可能在‘食’之一道颇有见地,要求很高。” 对美食有研究的人,会下意识追寻特殊的味道,不一样的感受,习惯使然,平日里也一定多有表露。 最后就是—— “凶手标志性太明显。” 仇疑青:“可能还会继续作案。” 申姜牙华子都疼了:“一桩雷火弹爆炸纵火就已经够吓人的了,再来个变态连环杀手?这要是叫外头知道了,岂不是人心惶惶?” 叶白汀见申百户眉毛都皱成一坨了,有些话就没说。 还有更可怕的……就是这两桩案子有关系。 两次雷火弹爆炸,死了两个人,各自按照线索推测,可能还会有爆炸,可能还会有死人,这么巧的么?而且距离感实在微妙,每次死者出现的地方,都离爆炸点不算太远。 可目前这些仅仅是怀疑,没有更多的线索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叶白汀再次看向那张从死者嘴里夹出的纸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仇疑青看向申姜:“案情重大,务必加紧排查。” “是!” 申姜应声应的干脆,自己也真没偷懒摸鱼,顶着冷风兢兢业业,走街串巷,跑官衙,访百姓,一刻都没歇着,可事情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京城这么大,就算你有画像,一定能找到,走路不需要时间的么? 更可怕的是,因为雷火弹太敏感,北镇抚司上下锦衣卫全被指挥使给调动了出去,根本分不出多的人手给他,连狗子都借不到了,只能自己一个人……最多带俩手下,一块跑。 就算人能当牲口使,那也是会饿会累需要休息的,申姜知道案情难,死者难,可他自己也是真的难,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回还不如上回幸运,足足跑了四天,才找出死者是谁。 光找到了不够,他还得立刻走访问供,得排查人物关系,此前行为轨迹,都喜欢什么,每天大致干什么,想要干什么,之后的计划打算,大概率会接触什么人……有任何异常举动,都得立刻去查实分析。 一连两三天过去,他都快烦死了,这个死者太能跑了,近的远的,信息一直在增多,就没个完! 知道娇少爷等的也急,申姜连北镇抚司都来不及回,连轴转的在外面跑,找到了新的线索信息立刻让人传回去,有用的没用的,哪个重要哪个不需要,他也没时间系统整理,一股脑的全交过去。 这边锦衣卫忙的脚打后脑勺,另一边,已经有小道消息在民间流传起来了,说这爆炸起火是天罚,老天示警呢,某些上位者要是再不重视,这爆炸还会继续,来日京城沦陷大火,百姓民不聊生,都是天意! 还有两桩杀人案,头一个死者王采莲已经被大家知道了,王采莲本身就很有话题性,脸上的巨大胎记,被大夫断定不能生育的恶疾,已经二十了都说不到婆家,一手巧夺天工的双面绣,不管讨厌她还是喜欢她,都能迅速找到同伴,她的死亡也被传的天花乱坠,有的说是她也是天罚,这样的女人连嫁人都做不到,活着还有什么用?有的说她自强不息,一个女子尚能如此,别人难道不该奉为榜样,学之从之? 市井的声音越来越高,很快引发了百官注意,早朝上开始有折子撕来扯去,京城气氛变得微妙。 叶白汀都不知道这里信息是怎么传出去的,仇疑青治下极严,绝不会有内部人员暴露案情细节,而这些流言,不知道细节绝不会传的这么清楚…… 不是官府的人,就只有作案人自己了。 为什么?凶手为什么希望被知道,真的只是想被关注? 北镇抚司除了轮流值守的人,几乎都空了,所有人都在努力,仇疑青也是,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人影了。 叶白汀也在努力,古代资源有限,信息追踪起来太慢,他只能尽所有努力,一遍遍过着手上的东西,或者再进行尸体复检,看有无遗漏。 在他的时代,办案已成体系,一桩命案怎么划分怎么cao作都有流程,可即便如此,连环凶杀案也不是到手就能告破的,一般只出现两个死者,分别在不同分局,都不一定能并案处理,何况他手上这桩? 可他仍然不希望有更多死者,哪怕事实大概率会如此,他宁愿自己累一些,苦一些,也不想新的尸体过来,给他更多线索…… 申姜能查到的信息已经陆续到了手里,第二个死者名叫方晴梅,年龄三十二,育有一个儿子,今年七年,她自小体胖,又患有心疾,这个孩子得来的非常不容易,基本不会有第二次生育机会。比起第一个死者,她接触的人可就多了,她好美食,自己也擅经营,有小圈子也有广泛人脉,会经常打听这些消息,之后分别去尝试,若这爱好是男子身上的,并不会有什么不妥,可她是女人,是一家主母,需得掌中馈,理家事,这个小爱好就惹人闲话了。再加上她身材很胖,得了不少外界恶意,偶尔地方不太远,她又有空时,会悄悄的一个人出来,前去试菜。 目前两个死者的共同点,都是女性,都得了病需常年吃药,外貌上都有些会受人指摘的缺点,都……不能再生育? 还有什么信息被忽略了呢? 两个死者,两张字条,纸是桑皮纸,市面上最便宜,量最大的一种,踪迹难循;字体像是楷体,因是官方通用,所有有志读书认字的人,初学就是这种字,字写的不算好,他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没有筋骨,可也没有过于特殊的标志,只能等抓到嫌疑人之后,才能做比对。 一个风,一个雪,一个是风停之时,一个是雪落之时,凶手对天气有什么执念?不喜欢刮风,喜欢下雪,还是喜欢刮风,不喜欢下雪?还是单纯的不喜欢天气变化? 叶白汀对着面前摆开的线索方向,食不知味。 “今儿个天够冷的……” “风还大,阴沉沉的,该不会又要下雪了吧……” “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听说外头轮班的兄弟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别说看天了。” “咱们……也就这一顿了,晚上就得换过去。” 有换班轮值的锦衣卫从暖阁前路过,聊着所有人下差都会有的没营养的话题,难得的轻松。 叶白汀却突然一震! 不对,纸条上说的是天气,未必是天气,它指的是日子! 他立刻放下碗,把两张纸条找出来,并排放在自己面前,再找到纵火案时间,重新排列案子顺序—— 最先发生的是王采莲的命案,她在十月三十失踪,晨间天还没亮,她就出了门,到约定时间仍然未归,郊外客栈和车马行按照约定,退房的退房,离开的离开,就在这一日,王采莲遇害。 四天后,冬月初四,第一桩雷火弹爆炸案出现,在城西往北的爆竹铺子,地方相对偏僻,没有人员伤亡,可王采莲的尸体,就在铺子往北不远,挨着的山脚下,无人发现。 刚好这两个时间点很特殊,叶白汀记得很清楚,十月二十五开始,天气晴朗,无风无浪,锦衣卫月末考校开始,进行的如火如荼,到了三十,天气开始转阴,有起风迹象,申姜还来催了他,再不开始可来不及了,被他赖了过去。这天夜里便开始了大风,呜咽咆哮,寒意侵骨,十分猛烈。 一连刮了四日,才渐渐停歇,停的时候,就是爆竹铺子爆炸起火的时候! 因为王采莲尸体没被发现,家人也没有报官说失踪,命案就没人注意,雷火弹爆炸只是在午歇空隙,烧了大半个铺子,并无人员伤亡,哪怕动静很大,也没引来更多重视。 第二个死者方晴梅,死于冬月十二,这天傍晚,爱好美食的她独自出门,去往城门口深巷里的高记小馆,老板娘和伙计都还记得,她大概是申时末去的,点了招牌鸡汤,蒜炒菌子及血肠,酉时中吃完饭才离开,当夜她并没有回家,家中仆妇照她提前安排好的借口,说她去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