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折骨为刀[重生]在线阅读 - 第159章

第159章

    近在眼前的刀刃划出一片淋漓的血光,沈林下意识回身去挡。

    刀刃相撞,洛久瑶感到身侧人动作顿一顿,牵着她的指节紧了两分。

    她察觉到不对,想要去瞧沈林的状况,却听他开口唤。

    “程惊鸿。”

    程惊鸿闻声,终于拼力在一片血路尸身中赶来,他将取回的佩剑交到沈林手中,自他手中接过洛久瑶的衣袖。

    沈林将短刀重新按在洛久瑶手中。

    他看一眼程惊鸿,不顾他诧异的目光,道:“先带她走。”

    洛久瑶心下一顿,她不想放手,却知自己在此已然是沈林的拖累,终究松开指节,转头随程惊鸿离开。

    回首之际,她望见沈林笃定的目光,亦望见他衣衫上所染的血迹。

    即使深色衣袍难以显露,那大片洇湿的痕迹依旧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随程惊鸿踏着血奔逃出去,才转入隐蔽处,洛久瑶开口问:“洛久琮无暇估计此处,是外面有消息了?”

    “是,沈少将军携军回京,如今大军围了燕京,就驻在城外。”

    程惊鸿惯来藏不住话,言辞亦急切:“只是洛久琮方才下了令,昭示沈家在外结党的文书,沈少将军如今未经诏令带兵回俨然是谋逆之罪,论罪可诛,此两项罪证加起来,足以毁尽沈家清誉,论罪可诛沈家全族。”

    如秦征所言,洛久琮早就存有为沈家罗织罪名的心思,如今果真打算鱼死网破了。

    洛久瑶目光沉沉,却道:“无妨,他来了便好。”

    “如今皇城中的半数亲卫该是守在洛久琮身侧,另外半数因洛久琮知我前来,被调遣来扣押我与沈林……”

    她转首,朝程惊鸿拜了一拜,“还请程大人相助,我们迎祉门相见。”

    程惊鸿点点头,接了她的礼:“臣明白,殿下且放心。”

    洛久瑶对宫内的路熟悉,很快避开守卫摸到洛久瑄的宫内。

    她在那里见到双目通红的洛璇。

    男孩已不再哭了,只眼眶的红肿未消,脸颊也发烫。

    “听闻沈少将军已至城外了。”

    洛久瑄将斗篷的兜帽罩在洛璇的发顶,将他推到洛久瑶身边,“西南宫门守卫薄弱,从西南门走。”

    洛久瑶接过洛璇同在发烫的手,问:“你呢?”

    “他未曾怀疑我,我想,我留在这儿总还有些用处。”

    洛久瑄道,“如今燕京城中各处都有皇兄的眼线,出城一路务要小心。”

    洛久瑄做事自有分寸,既决定留下便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洛久瑶点头,朝她道谢:“也请皇姐,务要保全自己。”

    一炷香后的迎祉门,洛久瑶见到姗姗来迟的程惊鸿与沈林。

    二人的刀剑上皆带了血,满身亦是浴血拼杀过的痕迹。沈林的颊侧眼尾还带着未干的血渍,那血殷红而秾艳,落在他苍白的面上,格外妖异。

    洛久瑶想知沈林是否受伤,匆匆上前去瞧,却被他反牵住了手。

    她这才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程惊鸿瞧一眼旁侧的洛璇,径直道:“你们带小殿下先走,我在此断后。”

    洛久瑶还未开口,沈林先开口应了:“好,小心行事。”

    他的嗓音微哑,话语不及落地便被风吹散,洛久瑶知他此行耗了太多心力,即便如今想留下相助程惊鸿也再无气力,于是向程惊鸿道一声谢,与二人一同出了宫门。

    宫内乱象渐起,城内长街却一片寂静。

    阴云遮住月色,黑压压一片笼罩下来,空气潮湿而压抑,像是随时都要落一场雨。

    接应处在一条小巷,三人顺着小路走,不等走到巷口,远处忽而有火光闪动。

    洛久瑶直觉不对,顿然警觉,与二人转朝反向走,却听箭矢破空,骤然射来。

    脑中轰然,刺耳的嗡鸣几乎贯穿了头颅,她全然没有思索,身形下意识一动,挡在沈林身前。

    她看着沈林瞬间惊慌的神色,眼眶忽而发酸。

    这一瞬……她早已在梦里重回了千千万万次。

    利箭在黑夜中划出森然的冷色,正朝洛久瑶的背后刺去。

    也正是此刻,另一道更为锐利的长风自侧划过,箭镞直刺中那箭矢,将其撞落在地。

    本预想的疼痛并未传来,洛久瑶侧首朝高处看,正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逆着风立在不远处的高阁上。

    青年缓缓放下手中长弓,瞥他们一眼,又顺着方才那一箭的方向望去。

    “阿瑶!”

    沈林扶住她,见她无事,也顺着她的目光抬首。

    “是大哥来了。”

    洛久瑶点一点头。

    沈停云果然还是入了城。

    镇北将军沈长弘平生一重君臣礼法,二重沈家清誉,但膝下的两个孩子却没有一个是能让人省心的。

    沈林的离经叛道初时不显,结识她后摆在了明处,沈停云自幼以来循规蹈矩,言辞举动看似与尊礼重教的沈长弘如出一辙,但他其实,只是不在乎。

    遵循礼法是他轻而易举能做到的小事,与旁的并无冲突,所以他习惯那样做。正如此刻,清誉名声与他被困宫中的亲人相比不值一提,他便一定会亲自前来。

    月色稀薄,燕京城终究还是落了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