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保命要从娃娃抓起在线阅读 - 第233章

第233章

    “这下应该够了吧!”江令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口干舌燥,这辈子还从未一下子扯出这样一大串溢美之词来过。

    她顺手拿过容悦手里的竹立香,两小把汇合成一大把,密密麻麻地一把插进香炉之中,竟还十分稳当,丝毫没有要倒的意思。

    那一刻,一鼎小小的香炉,像是硬被无情地栽了棵长势喜人的树,骤然添了股头重脚轻的怪诞之感。

    “保佑,这次别再是好人了……”

    江令桥仍不免有些忐忑,望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心中不住地默念着。而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将一只手覆在幽冥异路帖上。

    这是第一次,对其中未知的字句望而生畏。

    她似乎能发觉到手背经脉间窜动的血液,正在一点一点地灼烫起来,它使手指僵硬手腕颤动,它使骨血更热皮rou更冷。指尖轻轻触碰在帖子上,比蜻蜓点水还要轻浅,却能感受到那下面宛若封印着一颗蓬勃跳动的心脏。

    它还是烫的,活的!

    彼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虽然什么话语也没有,却在无形中倾注了力量,那感觉就像是沉寂悠长的黑夜中,风一吹,吹燃了一盏微不足道的烛火,在无尽的晦暗里默默长明。

    心中郁结之气缓缓吐出,江令桥心一横,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两只手轻托着那沉甸甸的帖子,眼一闭,打开了来。

    然而再睁眼时,却赫然发现那帖子上惊心动魄地写着两个大字——

    夏峥!

    万籁俱寂,似乎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殆尽,江令桥的心骤然停了一下,像是一副千斤重担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那一刻,甚至忘记了如何呼吸。

    “是……”她有些难以置信,咽了口干沫,转过身看着容悦,“夏之秋的父亲,夏峥……”

    容悦没有说话,显然,在江令桥的目光落在那张帖子的同时,他也看到了上面的字,并且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他不仅是夏之秋的父亲,更是从前威名赫赫的怀化大将军,纵横疆场,精忠报国之人。

    两人目光相对,神色交织在了一处,却俱是沉默与无措。

    夏之秋是友,夏峥更不是敌,他们还曾一起谈天说地过的,如何能下得了手?

    江令桥捧着幽冥异路帖,不愿相信地眨了眨眼,期望看到的不过是幻象。然而再次看向上面的字时,仍旧还是原来触目惊心的两个字。

    插在祭炉里的线香已到寿命尽头,悄无声息地被风掐灭,断落下一节香灰,坠在炉中砸了个粉碎。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叩门声。

    是谁来了?

    江令桥没有多想,将幽冥异路帖塞入容悦手中,而后对着满面画像一挥手,眼前便有灵光起——画像、香炉,甚至是空气里弥漫着的竹立香的烟雾和气味都顿时消失一空,仿佛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雁过无痕。

    她收敛住心绪,行至门前,打开门,看见了冯落寒。

    开门的那一瞬,冯落寒缓缓仰起脸来看着她,那眼神里像是藏着话,在两双眼神相碰撞的时候,显露无遗。

    “进来说吧。”江令桥说罢,转身熟稔地走入雅居之中。

    冯落寒也走了进来,转身轻声关好门,而匆匆后行至江令桥面前,颔首道:“护法,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一句话又将江令桥拉回了数日之前,她还记得临行前嘱托冯落寒去查要杀吕襄和沈瑭的背后之人,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线索。

    “是谁下的帖子?”

    冯落寒缓了口呼吸,抬起头,刻意压低声音,道——

    “当朝国师,楚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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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东曦既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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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杀人者,一个救人者,二者同行,是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还是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江令桥深知,当一个刺客的血开始温热起来,便是这条路走到了尽头的时候。

    从前杀人,向来不问黑白,不论善恶。顶天了不过是恶人斩杀,好人毒杀,这便是所能给予的最大仁慈。

    可是如今完完全全不一样了,她开始畏惧那些司空见惯的幽冥异路帖,害怕上面细碎的字迹匆匆写完了一个好人的一生。

    她伏于案桌,面临轩窗,望着天边那轮红到了极致的落日,第一次感觉到了紧迫的萧瑟之气。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晚霞洇透了半边天,晕染开大片红蓝紫的光亮,美得绚烂而不真实。余晖悄无声息流入其中,化开了,弥散了,蒸腾起舒缓斑斓的金镶边。

    落日光景越过窗棂,将她的瞳孔点染为疏离的琥珀色,面容和眉梢描摹成淡淡的金色,温柔得能望见脸上细小的绒毛。

    江令桥枕于左臂,右手摩挲着手中的幽冥异路帖——心里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她瞑目默默沉思着,半晌,抬手将帖子遮蔽于眼前,把满目烟霞色阻隔在了视线之外。

    冯落寒说,给吕襄和沈瑭下死帖的人是楚藏,江令桥对此人并不熟悉,更未见过,只听说他是当朝国师,本就是圣主亲近之人,自二师三公一党大势已去,如今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权利深厚的一个人,为何要对两个无名之辈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