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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女子记事(双重生) 第43节

    陈昌见状,坐到榻侧的圆凳上, 拿帕子给李婠擦眼泪,问她:“哪个给你气受了?”

    帕子上一股冷香。李婠冷冷瞧着陈昌, 将帕子扔他脸上。

    陈昌嗅着帕子上一股味儿,料想是昨日帕子染了味儿,忙道:“今日放衙晚了,黄司务请我去院子吃了两盅酒,叫了两个妓子,没叫人近身,都是屋里头的熏香。”

    李婠冷笑道:“说这么多作甚?这院子和那院子有什么分别!我与那两个妓子又有什么分别!都是你寻乐子的地儿罢了。”

    陈昌听罢,恼这妇人将自个儿与两个妓子比,转念又想:听这话,这妇人心中是有我的,便道:“不过两个卖唱的,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说到一半,陈昌因见这妇人眼角有泪珠儿,便慌了,将人抱在怀中,笑道:“冤枉!我没哭,你到哭了。”

    李婠直起身,任由那滴泪珠儿顺着脸庞落下,定定望进陈昌眼中,认真道:“只这一次,日后你若再去,一辈子也别回了。”

    陈昌见她说得认真,正色道:“你不喜欢,日后我必不去的。”说罢,他见那滴泪珠儿落在这妇人粉白的脸颊上,欲落不落,心中一动,将人搂在怀中,就要动作。

    李婠推他,羞得脸红红的,道:“我还有话问你。”陈昌道:“有话等会儿问。”说着喘着粗气去亲李婠脖子。

    要了回水。丫头提了盒子将饭菜布置在桌上,李婠早吃过,身子又懒懒,只略动了动筷子,陈昌见了,将她面前的半碗饭拿过来吃了。

    陈昌道:“还有什么要问我?”李婠问:“老太太、太太突地进京了,怎么不与我说?”

    陈昌心思一转,回道:“也没和我说,要进了京才派人来知会我。”

    李婠半信半疑,本要再问,又看着吃着她剩饭的陈昌,将话咽下了。一夜无话。

    次日,陈昌穿戴妥当上衙去了。李婠今日要外出查账,也早早起了出了门。

    这里春慧收拾了铺盖,一径要拿去洗,忽而见冬清说道:“胭脂没了。”

    春慧回头一看,见冬清立在妆台前,呆呆捧着白瓷盒子,春慧道:“寻常要你补些胭脂水粉也做不好,怪道今儿姑娘脸上缺了几分颜色。”

    冬清脸上要哭不哭,道:“我没想起来。”春慧骂她:“还不快快去库房取些。”

    冬清往库房去了,不多时,又空手回来,春慧早将铺盖使婆子洗去了,正在园子里歇脚,见了冬清,问她:“胭脂呢?”

    冬清哭道:“库房人说前几天老太太、太太、两位姑娘身边的丫鬟全领走了,采买的人还没回。”

    春慧听了,心知那些胭脂多是大小丫头瓜分了,冷笑道:“赶急着上台扮丑角儿么,这么多胭脂要多大脸才涂得完?”

    冬清直哭:“明儿姑娘用什么?”春慧道:“我那儿还有一盒,与姑娘平日用的也不差什么,先填补上。”

    她转身回了屋子,从自己常用的妆奁中取出个盒胭脂递给冬清。冬清得了胭脂,破涕为笑,双手捧着盒子,说:“有胭脂了、姑娘有胭脂了!”一边笑,一边走了。

    春慧见状,笑骂了几句‘呆子’,见妆奁中空了一块儿,起身往二门外去。过了园子,但见角门处三五个小厮围成一圈玩筛子赌钱,菊生不玩,只坐在一旁,笑看着。

    一小厮抬头见春慧往这边来,挤眉弄眼指给菊生看。隔得远,春慧没听见几人说些什么,只看着菊生红着脸,要看她不敢看她的样。

    春慧忍着羞意,招手道:“你来。”一阵起哄声,菊生听后,说了两句往园子来了。

    两人到了一假山下。菊生不敢看春慧,问:“慧姐儿,你找我什么事?”春慧说:“前头你说胭脂没了只管寻你,我便来了。”

    上回菊生给带胭脂是三天前,但菊生没去想这个,红着脸说道:“我这便去买。”说着要走。

    春慧忙拉住他,又将手撒开,羞道:“急什么?我还有话要问你。”菊生道:“什么话,只管问我。”

    春慧问:“你什么时候去求姑娘?”菊生听了,猛地抬起头,心中欢喜地不知如何是好,说:“慧姐儿你叫我什么时候去,我便什么时候去。”

    春慧道:“那我要你现在去?”菊生道:“那我这就去。”说着,起身要走。

    春慧忙拉着人,笑骂道:“呆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这般呆,姑娘出门查账去了,你要往哪儿去。”

    菊生只看着春慧笑,忽而又想起什么来,他将怀中的银子递给春慧,道:“这月月钱,先放你那儿。”说罢,也不春慧要不要,转身慌忙道:“我去买胭脂去了。”

    春慧见他急匆匆走了,问他:“那胭脂二两银子一盒,你将银子给我了,上哪儿买去?”

    菊生听了,同手同脚走回来。春慧见他脸红彤彤的,扑哧一声弯腰笑开了。

    两人正说笑着,忽而听见一旁假山传来声响动。两人唬了一大跳,菊生忙将春慧揽在身后,喝道:“谁?滚出来!”

    假山中钻出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八角,他苦着脸道:“是我、是我,莫怪。”菊生皱眉问他:“你躲在这处偷听?”八角叫屈道:“哪儿是我偷听,我来得比你两早。”

    菊生问:“来得早?你鬼鬼祟祟来园子作甚?”八角懊恼道:“说来话长,也合该我倒霉。前儿老太太、太太来京里,二爷外出去院子吃酒,在院子里歇下,次日命我回府取换洗的补服,我取了去,将原先那身送回府里浆洗。”

    春慧听到此只冷笑了笑,菊生皱眉道:“那你来这处作甚?”八角哭丧着脸道:“原先那套大红色的祥云服,搭了个蟠龙坠,我送回府里头时,被几个兄弟拉着吃了几盅酒,脑子混混的,今儿左右都寻不见那坠子,我估摸着怕是落到路上,一路去寻,也不见,病急乱投医,又来角门这处找,正在旁的小路寻着,听有说话声,便躲到假山后头。”说罢,悔道:“当真喝酒误事!”

    菊生想了想,道:“路上都寻了?莫不是哪个丫头婆子捡去,昧着良心瞒下了。何不使些银钱明里暗里去打听打听?”

    八角恍然道:“是了是了,我这便去。”菊生又叹道:“落到外头也不稀奇,只这般,怕你有通天手段也找不回了,得寻个好时机早生让二爷晓得才是。”

    八角蔫头耷脑道:“先不说那坠子瞧着就不是什么凡物,多少银子我也估不准,只怕卖了我也还不起,又二奶奶给二爷的,二爷喜爱得紧,要寻不回了,只怕我也到头了。”

    这话说得春慧、菊生二人的心沉了沉,菊生劝道:“指不定晚间便能寻着,我领几个兄弟与你一道找。”春慧也道:“要寻不着,姑娘那儿我替你说两句。”八角千谢万谢半响,三人方散了。

    却说春慧往回走,行至垂花门时,见几个小厮抬着两顶小轿往走过穿堂,往轿厅去。

    春慧叫住人,四五个小厮见是春慧,忙止住脚唤人:“春慧姑娘。”春慧上前问:“哪个亲戚上门了?”一小厮笑道:“我几个只抬到垂花门,没见过轿里是哪两位太太姑娘。”

    春慧从袖子取了个银角子递过去,那小厮忙接过笑道:“在换轿子时,我隐约瞧了眼,是府上早嫁到京中罗家的太太。”

    果真,待春慧回了院里,不多时,罗英妙便领着贴身丫头绿儿,并陈茯,陈惠来了院中。春慧接出院门。

    罗英妙道:“才拜见了外祖母,外祖母留了太太说话,命我与两位meimei出来说话,我想着来与jiejie说说话。”春慧笑道:“可不巧,我家姑娘外出,二爷衙门去了。”

    罗英妙站在院门口将院子用目光逡巡了圈,见这院子宽敞阔绰,又兼奇花异草,孔雀仙鹤,又见春慧言语轻慢,对她未毕恭毕敬,心中不懑,却也知不是自个儿家中,只在心中冷笑了笑,一径走了。

    待李婠回府时,此事便由春慧传到了她耳中。

    李婠对罗英妙印象颇深,依她之见:此人心气甚高,只小黠大痴,好行小慧,纵然有十分厉害,也只出得来三四分,不足为惧,遂也不多过问。

    却说这边,罗家母女两来访,老太太虽不待见这嫁到京中的罗二太太,但奈何罗左丞对陈昌多有提携之举,也不好板着脸,说了场闲话,倒也和乐。

    又命人摆席面,叫回罗英妙、陈茯、陈惠等,众人入座,吃过回酒,老太太推脱头疼离席了,老太太一走,众人也不好多呆,便散了。

    贺夫人命人将酒菜收了,在暖阁中重置了桌。

    虽罗二太太与老太太隐隐有隔阂,但贺夫人与这小姑子倒是交好。二太太因问起李婠来,贺夫人冷笑道:“谁知她哪处去了,家里取了个媳妇,与没娶没什么两样。”

    二太太讪笑了笑,不好搭话。贺夫人说罢也自知失言,默口不言。罗英妙、陈茯、陈惠见此,起身寻了个由头出屋去了。

    二太太斟酌问:“可是有什么难事?”贺夫人叹道:“不怕你笑话,我那儿媳像是天生来克我来的,没一处和我心意,偏偏昌哥儿喜欢,叫我为难。”

    二太太也叹道:“‘儿女都是父母的债’。”贺夫人道:“不合也罢了,大不了进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只如今进门三四年肚子也没听见响,自个儿偏偏好妒,昌哥儿往年收房的两个丫头都被她打发了,近年也不见抬人进来。我昌哥儿年近三十,竟连个孩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二太太劝了两句,道:“说到这求子,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指不定能了了你这桩心事。”贺夫人忙问是何人。

    二太太道:“是个药婆,姓云,会治些妇科顽疾,是京中不少高门大户宅中的座上宾。你若点头,我便下帖请她来瞧瞧。”贺夫人道:“你是不晓得那妖孽利害,只怕来了面也见不上。”

    贺夫人将李婠打了小厮拖到老太太跟前一事说了,二太太听罢也打了退堂鼓,正待说算了,又听贺夫人说:“罢,死马当作活马医罢,总不能叫我儿绝了后。”两人又说了回闲话,方散了。

    次日,云药婆拿了帖子来,贺夫人在暖阁中接见,让坐,云药婆忙在矮凳上坐了,又吃了回茶,问道:“不知给哪位奶奶看病?”

    贺夫人便给彩云使了个眼色,彩云点头道:“随我来。”云药婆忙行了礼随彩云走了。

    彩云道:“家中二奶奶不喜见外人,我领着你远远见一面,可得避开些,别让她瞅见你,不然可别怪我没提前说。”

    云药婆心中怪异得紧,只常年行走于高门大户后宅中,也晓得后院阴私重,面上连连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彩云身后。

    两人走过抄手游廊处,在园子中行了三刻钟,在葡萄架下。这处种了不少海棠花,一簇一簇的,将两人围了个严实。

    彩云令云药婆子藏好,露个脑袋等着,云药婆不敢违令,一一照做。等得一个时辰,日头渐渐西移,二人满头大汗的,终地见一个女子带了七八个丫头婆子逆光这处来。

    只还没等云药婆看清人,便听那女子一声断喝:“什么人鬼鬼祟祟!”不等她多说,几个婆子如饿虎扑食般将两人捆了,拖到那女子脚下。

    彩云白着脸含糊解释了一通,云药婆被吓破胆,眼盯着地,连连点头,最后云药婆没听清那女子说了什么,只在人走后,才敢爬起身来。

    后头又去见贺夫人时,贺夫人问她可看清了,云药婆急急点头,将早准备好的两瓶药丸子拿出来:“一瓶两丸药,左边给爷们儿吃了,右边给奶奶吃了,将两人放一屋中,保管明年得个大胖孙子。”

    贺夫人听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忙令人收了药的,给了人十两赏银。云婆子没推辞,拿了银子匆匆走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罢。

    第91章

    接上一回说道, 贺夫人请了药婆开过药丸子,心中欢喜,命彩云将药送去。彩玉捧着白瓷瓶子,手上全是汗, 她才被吓了遭, 心里百个不乐意, 说道:“二奶奶怕也不吃这玩意儿。”

    这话说得贺夫人浑身不得劲, 她辖制不住人, 觉得没颜面, 淡淡道:“你只管送去,与她说, 她不生,便让别个生。”

    彩云只得退出屋。一路过了穿堂, 沿着后廊向西去, 径直到一荷塘岸边上, 因着心里装着事,彩云脚步踌躇, 不时歇下脚四处望望。行至半路,不想前头有个丫头手里拿着彩线, 正对着水面发呆。

    彩云定睛一看,却是二奶奶身边的梅儿, 便出声问:“在想什么?”梅儿正发呆想着心事,不妨被这一问, 匆匆低下头道:“没想什么。”手里又忙活起来。

    彩云走上前,见梅儿手里头是半个石青色装扇子的络子, 心思一动,挨着她坐下来, 笑问:“这柳叶样式倒新巧。”这话一出,梅儿双手将那物件儿拢在手心遮住,说道:“随意打的。”

    彩云问:“给二爷打的?”梅儿不知为何羞红了脸,道:“别胡说,给我哥打的。”彩云笑道:“给你哥打络子你遮掩什么?又脸红什么?”

    梅儿听罢起身要走。彩云忙拉住她,笑说:“别急着走,咋两人虽说只远远见过几面,但好歹是一个府上的,今儿又遇着了,说说话先?”

    梅儿冷笑道:“又什么好说的?”这么说着,倒也老实坐下。彩云道:“你不想说你的,那听听我的?你可晓得我手上拿的是什么?”

    梅儿瞧了眼,说道:“白瓷瓶,指不定是替太太给哪位主子送药去了。”彩云道:“是了,你再猜猜给哪位主子的?”梅儿道:“老太太?”

    彩云哈哈一笑,道:“错了错了,给二奶奶的。你再猜猜是哪样药?”梅儿翻了个白眼:“爱说不说!”彩云四下看了看,凑到梅儿跟前将这药来历,有甚用处说了。

    梅儿听了脸红红的,冷道:“那太太可打错算盘了,且不说姑娘不会吃,就吃了,我瞧着和没吃没甚两样。”这话说出口,梅儿忙急急地止住嘴。

    彩云眼一转,已然明白大半,心说:太太要我送药,我可不敢惹那活阎王,要她不高兴,似那小厮一样令人打我板子,又拖到太太跟前,太太可不会说什么。遂生出个主意来,说道:“我也这般想。”但梅儿因说漏了话,已不想多呆,道:“我走了。”

    彩云笑着说:“我这有正事都不急,你急慌慌的哪里去?”说着,又眼撇了眼梅儿手心捏着的络子,笑道:“我将这般机密事说与你,你好歹与我说说这扇套子来历才能走。“

    梅儿抗拒说:“非是我要听的。”彩云笑道:“你便不说,我也猜得出。这府里统共两个男主子,你不给大的那个打络子,难不成给小的那个大不成?”

    说罢,不等梅儿说话,又接着道:“寻常丫头给主子打个络子也是常有的事,只一来你不在院子打,偏偏要躲开人在外头打,二来又支支吾吾地不明说,可见——”彩云拉长声调,拿眼望她,直把梅儿望得双颊飞红,才道:“你是想当姨娘了!”

    梅儿心思被戳破,咬牙道:“不晓得你胡说什么!”说罢,匆匆起身,低头遁走。彩云也忙站起,随在她后头,缓了口气,道:“不光是你,不光我!府里丫头谁没这般想过?有什么害臊的?”

    梅儿听了放慢步子,侧头问:“当真?”彩云道:“当真!府里统共就这么大点地界儿,统共的就这几个男主子,除开二爷,哪个是能上眼的?”

    梅儿冷笑问:“那些小厮、管事都不是男人了?”彩云道:“这话又怎地说的?你我是何等身份?比不上太太、奶奶、小姐,也不是寻常洒扫丫头能比的?底下丫头婆子哪个不敬着?嫁个下人?我们合该一辈子伺候人不成?”

    这句话说中了梅儿心思,她愣了半响,道:“是了!我合该一辈子伺候人不成?”彩云见状拉她到一处山石坐下,笑道:“我两不曾说过话,你心里如何想我不知,只我心里是拿你当好姐妹来的。如今遇着你也是天意,我就直说了。

    太太如今正为着子嗣一事着急,先是贺家两姊妹,后头又是有颜色的丫头,没一个能成事的。你道是为何?一来不是奶奶跟前人,奶奶信不过,二来奶奶也身子康健,指不定日后能开花结果。可事与愿违,不止太太急,怕是二爷,奶奶都急了。

    梅儿若有所思。彩云道:“前几日才听太太说,要买几个身家清白的放二爷屋里,我瞧着,不出几月,你们房里也要添人了。”

    梅儿道:“府里这么多丫头,何须从外头买?”彩云忍不住笑道:“真是这个理儿!太太也正发愁!太太跟前人奶奶瞧不上,奶奶又菩萨心肠,不忍心自个儿丫头做小,可不得从外头买。”

    梅儿道:“奶奶怕不是这般想。”彩云道:“奶奶如何想的我不知,我只晓得,哪个要能诞下子嗣便是大功一件!”

    梅儿摸了摸肚子。彩云拉起她手,将白瓷瓶放她手上,道:“说了这般多,你是聪明人也该明白我的心思,你若愿意就来太太院里寻我,给太太请个安,太太定会抬举你。奶奶如何想的我不知,只是有了子嗣,应大抵是高兴的。”说罢走了,留着梅儿在原地呆呆站着。

    彩云空着手回了屋,贺夫人见了问她:“药给出去了?”彩云不敢隐瞒,将她如何遇着梅儿,又如何与梅儿说一一说了,彩云道:“我想着,到底比不上在二爷屋里放上个人。奶奶待身边几个丫头极好,若梅儿应允,怕也是不会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