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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周阿姨这些年来的矛盾究竟怎么会发展到这么激烈的地步;最后一次聊过后关系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缓和;以及, 那天在追悼会上, 他突然离开去做了什么。 去区分到底是因为他性格冷淡不愿意和她说这些琐事, 还是有什么事情在故意瞒着她也没有意义,如果周箨不想主动和她说, 那她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不可。 归根结底,对于她来说,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都不重要。只要他过得好就好。 其实除此之外,时欢也多少有被周阿姨的猝然离世刺激到。虽然知道概率微乎其微, 也总是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周箨的作息也很劳累, 她担心他也会发生什么意外。即便没有意外,这样长年累月地疲劳下去也总会对身体有损伤。他已经这样清瘦了。 人总要在见证死亡后才能真切明白,什么都没有身体健康更重要。对于她来说, 周箨更是一定要平安长寿的人。 时欢开始努力借着住在一起的机会旁敲侧击、绞尽脑汁地劝说他不要熬夜拼命工作,既然已经这么厉害了,那从现在开始做一条咸鱼也无伤大雅。 周箨一开始并没有发觉她究竟在想什么,还很认真地分享了自己每年的体检报告,告诉她自己很健康。直到时欢欲盖弥彰地买了堆满两个人卧室书桌的绿植和工艺品,然后邀请他一起来客厅工作。 - 坐在对面的女孩子十点二十七分写完最后一行代码,就开始托着腮消极怠工,时不时瞟向墙上的挂钟。 分针指向十点半的时候,她准时夸张地打了一个虚假的哈欠,抱着平板电脑坐到他身边劝说:“我好困,等下看完我写的春节假期安排,我们就各自洗漱回卧室睡觉吧,周老师?明早我六点半就喊你起来吃早餐工作!不会耽误你工作。” 周箨看着她神采奕奕的眼睛,也不戳破,顺着她的话轻轻应道:“好。” “你春节假期有没有……唔,比如说去看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计划?” 周箨的眼睫颤了颤,遮住眼睛里的神色,而后轻轻答道:“没有。” 他和封家向来没有来往,也不打算有来往。而周倬云的父母都是南方的高知。当年她一意孤行做了封旻的情人,还生下了私生子,搅得那个圈子人尽皆知之后,他们觉得奇耻大辱,早就和她还有周箨断绝了关系。 他在两边都是不受欢迎的外人。 时欢凑过来,把自己的平板电脑放在周箨面前。周箨只看了一眼,视线就停留在女生在开头用飘逸的字体写的那一行醒目的字:除夕,和我一起回家。 这一行字还被谨慎地括在括号里,大概如果他刚才说要回其他长辈家,就会作废。句子末尾还用简笔画画了一朵粗糙的小烟花,看上去做这份计划的人在写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很期待的。 “你的意思是,我去你家过除夕?” “我是想这样邀请你的,”时欢抬头有些拘谨地和他对视,“有点唐突吗?其实家里只有我和我爸爸mama,你就当小时候、平时去我家吃饭一样就行。嗯……也不会太喜庆,就是大家一起吃顿饭。他们也很想你来,还列了年夜饭的菜单给我,让我问问你有什么意见。不过你如果觉得别扭也可以拒绝我,真的真的,我不是在和你客气,我这个人很实在的。” 再也不想看到像小时候那样,在别人都阖家团圆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冷清的屋子里看书、煮速冻饺子充饥。更何况是在这样刚失去母亲的特殊时期。 时欢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责无旁贷,必须挺身而出,尝试一次。 她抬头看他的眼睛,想去探究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在周箨眼中,身边坐着的女孩子那双漂亮的明眸里写满了紧张和期待。 怎么会觉得唐突。 大约他抱有这样的期待比她还要更早、更久。一开始只是单纯地羡慕她有这样的家人,无法克制地幻想自己也可以有这样温暖的家庭,到后来,也想要成为她的家人。 - 由于时欢的阻拦,和她一起回家的时候周箨没有带任何礼物,只是听时欢mama临时发来的微信消息帮忙从楼下的便利店带了一瓶香油和一瓶醋。 时欢穿着最喜欢的米白色羽绒服,羽绒服厚得像是一只奶油球。沉默寡言的男孩子穿了一身深蓝色的长款羽绒服,拎着香油和醋跟在时欢身后进了门。 时欢mama毫不掩饰地夸赞:“小箨好帅。你爸爸还和我说学物理容易秃,颜值和才华只能选一个,完全就是嫉妒!” 时欢爸爸正在厨房挥舞炒勺,菜下锅发出的滋啦声响盖过了时欢mama的话音,导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她在背后说坏话。 而周箨波澜不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开始暗自苦恼怎么接话。 时欢蹲下来找鞋换,自然而然地替他接了过来:“欸,我觉得我最近写毕业论文和套磁倒是掉头发有点厉害,看来老天已经替我做好了选择……” 时欢mama笑着说:“那你们两个大学问家一起,以后买假发还能批发。” 听到mama把自己和周箨并列为“大学问家”,完全不管后半句说了什么,时欢的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虚伪地挥手推辞:“哎呀,不敢不敢。” 默默听完母女两人毫无正经可言的对话,身后男生松了一口气,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