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支穿云箭(探案)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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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穿云听园子说了这么多,还未说到正事上,不觉有些好笑,她此时倒也不急了,就听园子接着说这林媒婆。 她不认识林媒婆,可名字却不陌生,皆因林媒婆是她爹束山和她娘的媒人。 束山和杨氏两人私下虽已郎有情妾有意,可三书六礼这些还是绕不过去的,所以林媒婆便成了中间人。 也因束山后来成了大将军,又待杨氏始终如一,成就了平江府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林媒婆也一跃成为平江府最为炙手可热的媒人。 虽能进出大户人家的门第,但媒婆在太明朝毕竟是入不得流的贱业,所以,林媒婆和其他媒婆一般,也住在南城。 束山虽亡,但在平江府的声名却不坠,束家姐弟住在南城,更是让南城的治安都好了几分,所以南城的百姓对束家姐弟都有几分说不得的敬畏,更别提林媒婆了。 林媒婆有心和束家打交道,束穿云极少出门,但园子爱热闹,这一来二往的,林媒婆和园子就熟悉了起来。 听到园子说到林媒婆偶尔会进出束府,还为束家大公子,也就是她大堂哥说过亲,束穿云便觉出几分不妙了。 再看园子越来越亢奋的表情,果不其然,只听园子道:“林媒婆说,她偶在束家大奶奶身上看见过类似的金锁,她当时还听束家大奶奶和人炫耀,说这金锁是将军夫人从京城特意为她定做的…” 束家大奶奶是束穿云的大伯母,说话做事向来刻薄,七年前束穿云回到平江府执意住到南城,便和这位大伯母有几分关系。 如今的束府住着束穿云祖母和大伯三叔两家人,束山死后,束家的威望一时间在平江府一落千丈。 等束穿云和束穿杨初到平江府,大伯母王氏便不待见他们,安排他们住到了束府最偏僻的一处院子,也因此,束穿云对束府寒了心,干脆住到了南城的老宅来。 当然,王氏也为她对他们姐弟的苛待付出了代价,束穿云每年除了给祖母五千两银子之外,再不给束府一个子儿。 也因此,束府那边的人对她极有意见,在谢府诱她上当的束文清就是大伯母王氏的嫡亲女儿。 想及这些,再看园子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束穿云无奈的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便这么讨厌她,她若是涉了人命官司,我爹的颜面就好看了?” 园子顿时傻了眼,“也是哦,哎…” 园子唉声叹气,萎靡了下来,她白高兴了。 “不对,你说林媒婆见到大伯母戴金锁是何时?” “不就是为小姐大堂哥说亲的时候?” 束穿云掐手算了算时间,“我记得我回到平江府时,大嫂刚怀了孩子,他们成亲也不过几个月,定亲是在前一年,距今也不过八年多,而那女子已死了十年以上,如此说来,时间对不上。所以,大伯母和此事应该没有关系。” “会不会有人后来偷了金锁和女子埋在了一起?故意陷害大奶奶?” 园子骨碌着一双大眼问道。 “你觉得呢?” 束穿云点了点园子的额头,见她撇嘴不服,便和她认真分析起来。 “谁会陷害大伯母呢?目的又是什么?大伯母长于内宅,虽有些贪婪捧高踩低,但她胆小怕事,算不上恶人,待其他妾室虽刻薄,在我祖母的眼底下,还不敢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我知道,你觉得陷害她是为了攀扯我爹,不过你想一想,就算她出了人命官司,以我爹那时的权势,非但波及不到,更甚可能,大伯母也不会有损伤。这种费力又没结果的事,谁会去做?” 不是她贬低自己亲爹,因为对于皇亲贵戚来说,朝廷的律法不过就是用来做参考的。 “你也知道,大堂哥定亲前后到我爹兵败阵亡那一年间,正是和北苍国战事胶着的时候,无论谁陷害我爹,就算大伯母真的杀了人,皇上都不会轻易去动镇守边境的大将军。” 平江府的人命官司对于高高在上的束大将军来说,根本不会伤及一丝一毫。 所以,无论是谁想陷害束山,这样的计谋都是拿不出手的。 这个朝代就是如此现实残酷,不管她承认还是不承认。 因此,不管是发现白骨的别院还是女子身上的金锁,虽都和束家脱不了关系,但大伯母应该不是凶手。 “大伯母说金锁是我娘让人从京城定做的?” 束穿云敲着桌面沉声问道。 “是啊,林媒婆学的可像了,那口气,嗨,可炫耀了。” 园子撇撇嘴,束府那边一窝子的小人,从夫人处得利时把人夸得天花乱坠,待将军和夫人出了事,便翻脸不认人了。 要是小姐和少爷住在那边,还不知要受王氏多少磋磨,哪像现在自由自在,哼。 束穿云却在寻思,从小小束穿云的记忆里能看出来,杨氏向来端庄贤惠,但许是商家出身,为人处世上颇有几分心计,但行事却又十分大方,所以,她若是送东西给大伯母,绝不会漏掉其他人。 毕竟,那些金银之物就比如这金锁,看着价值不少,但对家财万贯的杨氏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以我娘的性子,她送金锁,不可能独独送给大伯母一人,我猜测着,祖母三婶和两位姑姑那里也都会有,甚至可能还会送给其他人。” “啊,有可能哎,夫人向来大方。” 园子附和道,“我也听说当年小姐的姑母出嫁,夫人可是陪送了不少东西。” “是啊,金银细软田庄铺子都送过,何况一个小小的金锁?” 束穿云收了金锁,咕哝了几声,杨氏可大方了。 只是不知大方的杨氏到底送出了多少金锁? 第61章 经年白骨案2 日头渐渐高了,窗外偶有几声鸟儿啾鸣,夏天到了。 束穿云放下手中的湖笔,桌案前白色的宣纸上簪花小楷温柔典雅,她不由露出几分满意的微笑。 不枉她练了多年,有道是字如其人,实际上人多有两副面孔甚至几副面孔,怎就能从一笔一划勾勒的纸上看出端倪呢? 束穿云吹干了纸上的墨迹,犹自感叹。 她面前放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元泊的,信中和他说了下金锁的事,顺带着让他帮忙带信给元凌。 当然让元泊带信给元凌不过是其中的一层意思,另一层,她没道明,但元泊自会懂,她并不会偷偷调查白骨之事,她比谁都清楚,能借助官府的力量会事半功倍,招呼打了,要用人家的时候才不会显得突兀。 自从淮阳府回来后,她再没见到元泊,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束穿云兀自愣了愣,最近几日她偶尔会想到元泊,每次一想到元泊,她便会觉得胸闷,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另一封信是给元凌的,元凌前些日子去了京城,谨妃娘娘所出的三公主生辰到了,元凌理所当然要去庆贺一番。 她去京城多有不便,便拜托元凌帮忙问一下京城的银楼,当年杨氏到底一共做了几个金锁? 虽不知杨氏是在哪家银楼定做的金锁,但于贵族之家常去的也不过那几家。 若是束山还在,杨氏还是京中一等一的贵夫人,银楼未必肯透露客人的丁点消息,然时过境迁,束家早已不同往日,再去问询从前的消息不过多花些银两罢了。 自在阳江上被人刺杀后,束穿云便多了十二分的小心,和元泊来往也多了些避讳。 能少露面还是少些的好,太过招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束穿云让园子把信送到百草堂,到时候自会有人送到知府衙门。 让人送了信,束穿云就闲了下来,然她却不知,送给元凌的信却没有到元凌手上,因为元泊压根没想让元凌帮忙查金锁的事。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知府后院安静的只偶尔能听到一声吠叫,元义敲了敲晓风阁书房的门,过了半晌才从门内传出一声懒懒的低语:“进来。” 元义伸手推开了门,进门后便见靠窗的榻上他家主子正和大荒一人一狗在…对弈。 只主子脸色不大好,时不时的敲着大荒的爪子,嫌弃大荒太笨了。 元义眼角抽搐,略有些惆怅的想,他家主子最近是不是太闲了,看脸色不甚好看的样子,怕是好几日没见到束小姐了。 “有事?” 元泊见元义进来半晌也不吭声,抬了抬眼角,哼了一声。 “嗯,”元义忙正了正面色,心道,或许主子听到他带来的消息能提起神来。 “京城的人传话来了,主子让打听的有消息了。” 元泊摸着棋子的手顿了顿,佯做不在意的道:“说。” “束夫人当年一共在京城的诚品阁做过八把金锁,式样大同小异,但都和主子手中的那把金锁类似,重量也都是一样的。” “八把?呵,也得不少银子了,束夫人还真是大方。” 元义听不出这话里到底是褒义还是贬抑,所以也不敢吭声。 “好了,让人去告诉束穿云吧。” 元泊搁了一颗棋子,吩咐了一声。 “是,”元义要走,又想到了一事,遂站住了道:“宫中来信说,大小姐不日就回了。” “嗯,算算日子,三公主生辰过了,凌儿也该回了。” 元泊寻思着凌儿回来了,必然常和束穿云待在一处,如此,束穿云身边也算多了个帮手。 “还有,”元义哼唧了两声,不知接下来的话还该不该说,但…如果他不说,若是误了主子的大事,他可吃罪不起。 “有话就说,”元泊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瞄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何时这般啰嗦了?” 元义听了这话不敢再犹豫,忙拱手回道:“宫里的人还说…还说皇上,皇上有意为束小姐和二皇子指婚。” 元泊的手顿住了,“谁?秦霆?” “是。”元义头也不敢抬。 他敢保证,主子的怒火就要压不住了。 “知道了,下去吧。” …出人意料的,主子的声音异常的平静,一丝发怒的迹象都没有,难道他猜错了? 主子对束小姐没…没那种意思? 元义心中翻江倒海般,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只低头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就在元义关门的瞬间,大荒忽觉鼻痒,禁不住打了个喷嚏,一阵风过,卷起了几缕灰尘,细眼看去,飘飘洒洒落了一桌的黑色粉末,元泊手中的棋子却不见了踪迹。 元泊沉着眼兀自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冷冽的唇角勾了勾,再抬头,眼中浮着一丝嗜血的寒意。 他颓然闭上眼睛,对大荒摆了摆手,“去玩吧。” 大荒“嗬嗬”几声,拿着溜圆的黑眼珠盯了元泊一会,见元泊根本不理,它只得夹着尾巴默默转身离开了房中。 房内霎时一片死寂,元泊脑中一直在回想元义说的那句话,皇上有意为束小姐和二皇子指婚… 不知不觉中,他对束穿云早已种下了情根,或是在那桂花树下红绳系上墨发的瞬间,也或是在画舫中她弯腰侧脸的刹那,更或是在见识到她狡猾敏捷剖析案情的时候。 原来,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元家大公子也有如此一天。 元泊勾唇,自嘲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