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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画早已按捺不住,待周子濯走远忙伏在秦漪脚下,急道:“小姐怎能这般冲动,且不说您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如何过活,就凭如今这世道,女子离了夫家势要遭人诟病,要是叫老爷知道定不肯叫您回秦家,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一侧宝珍却不这么想,她万没想到周子濯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恐怕是早已有了这个念头吧!想到这就忍不住气道:“可姑爷分明就不疼爱小姐,这才成婚多久就接连给咱们小姐委屈受,这等日子任谁受得住!” 宝画噎住,最终未再反驳。 秦漪微仰起头,漫天白日无半点云朵,她伸出手,感受着细雨落在腕上,“宝画,你可知我娘为何就那样香消玉殒了。” 宝画被问得一愣,她打小就在秦漪跟前侍奉,又因着岁数更大些,柳氏离世时她早已记事了,在秦府众多主子里,柳氏是她见过最温顺的女子,样貌也是一等一的绝色。 但柳氏出身不好,老夫人在世时没少因为这个给她脸色,幸而老爷对她甚是宠爱,可奇怪的是,府中下人甚少见着夫人脸上有笑容。 “夫人素来身子病弱,听府里婆子说,自打生了小姐后夫人就落下了病根,往后就一日比一日艰难。” 秦漪摇摇头却未直言,只道:“娘亲曾说,这世上最难求的便是两情相悦,这世上有太多夫妇是迫不得已才同处一室相敬如宾,普天之下,若能寻着一心只有彼此的人,那便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宝画没能明白这番话是何意思,她只记得府里婆子曾说,老爷原有两房妾室,后来娶了夫人后便将那俩小妾打发出府了。 在她们这些下人眼里,这已是莫大的宠爱。 “夫人在世时与老爷琴瑟和鸣,小姐为何突然伤感?” 秦漪也曾以为爹爹甚爱娘亲,娘天生丽质又是个精致人,爹总会把京城中最名贵的绸缎首饰想着法的送到娘跟前,可她鲜少见着娘亲展颜欢笑。 犹记得那年寒冬,娘亲将她抱在膝上,温声细雨地说:“阿绾,日后娘定要为你寻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娘不论他家世如何,可唯有一样,他定不能欺你瞒你,更不能一辈子拘着你。” 她至今忘不了,娘亲说这番话时双眼看着窗外,那日漫天大雪,墙头处的一株梅花被大雪压着堪堪欲坠,却还是倔强地伸向院墙外头。 那时她还心智不全,难以读懂这番话的意思,直到后来,赵氏携着尚且年幼的秦云来到秦府认祖归宗,恍惚间她才明白,原来爹的宠爱还能分给旁的女子。 那时候娘已渐渐病重,赵氏的到来便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某日,娘亲将她唤到跟前,问她可钟意周家阿濯哥哥。 她与周子濯自幼相识,那英俊少年早已在朦胧中成为她心事,就这样,在她羞涩不语中,周秦两家替她二人定下了婚约。 而次年四月,娘亲便撒手人寰了。 秦漪抹去眼泪,幽幽叹了口气,而后自嘲般笑了笑:“宝画,我也曾以为捂热他的心不过是早晚的事,可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能走进他心里,如今背着夫妻名分又如何,在他眼里,我恐怕连个丫头都不如。” 他宁愿不顾外人指责也要留下念月的孩子,只因那女人得了双肖似苏月遥的眉眼。 这般羞辱的日子,让她实在是倦了。 宝画眼角湿热,上前将她搀扶起来,“既然小姐决定了,奴婢日后是死是活都跟着您。” 一侧撑伞的宝珍早已泪流不止,呜咽一声:“奴婢也是。” 回去路上,周子濯一声不吭,秦漪如来时那般蜷在角落处,一路无话。 …… 夜色寂寥,回廊尽头处,书房里依旧点着灯,周子濯坐于书案前,桌上铺展着卷册,手中笔毫久未动静,落在纸上洇了一片墨渍。 “咚咚咚”的几声让他回过神来,思绪忽然被打断,他脸上神色霎时有些不快。 “何事?” 外头安静少许,下一瞬,雕花乌木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念月端着羹汤盈盈走来,在他跟前站定后面含羞色,娇滴滴地唤了声:“少爷,奴见您晚上没吃几口菜,怕您夜里熬眼饿得慌,就去后厨煲了些rou粥给您送来。” 周子濯神情一敛眉头紧皱,声音冷肃:“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念月扭扭捏捏凑到跟前,声音温柔似水:“少爷,奴这两日有些不适,小腹总时不时地抽疼,奴怕......” 话未说完,周子濯冷声打断:“念月,莫在我跟前耍这些把戏,你私自倒掉避子汤一事我还未与你追究,如今若不安分着好生养胎,莫怪我心狠将你扔出周府。” 念月脸上一白,手心登时满是冷汗,急忙应道:“奴记着了。”而后脚下生风般退出房外。 待她走后,周子濯盯着案几上的碗盅有些失神。 大婚第二日,他知道秦漪被念月的模样气着了,初时本恼她随意动手处置他的人,便想借她来责问时将她教训一番,可万没想到,那丫头见着他后既没哭闹也没多问,平静地就好似什么也未发生一样。 他有意冷着她,却未曾想她会亲手作羹汤来寻他,相识多年,他清楚她是何脾性,外人都以为她性子软好说话,实则她骨子里是最骄傲的,可她还是主动低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