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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三年,初春。 床帐之内,一个仙姿玉貌的美人安静地躺着,忽然这美人的手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顾宁翻了个身,身上腰酸背疼,这样的情况她几乎要习惯了,在封后大典之前,她动不动就昏过去,在床上躺久了,醒来就是浑身不舒服,这一次的情况严重些,她好像听到骨头响了,缓了一会儿,顾宁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来人。顾宁张嘴唤了一声,声如蚊呐,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她微微诧异,用力地喊了一声,比刚才好了些。 在如此安静的宫殿内,即使是这点细弱的声音也足以让那些训练有素的宫人听得清楚,主子有需要,他们却不能及时上前,这就是他们的过错,有能耐的人,连地上落一根绣花针都可以听到,不练就一身本事,如何出人头地。 因此顾宁安心地等了一会儿,没想到一个人也没过来,她忍着嗓子的疼痛,再次呼唤了两声,依然没有人回应,掀开帐子才发现这不是在凤仪宫,而是在承明殿,难怪她觉得这张床有些大。 双腿从床上挪下来,踩到脚踏上,顾宁再次愣了一下,睃巡了一圈也没找到她的鞋子。 不太高兴地嘟了嘟嘴,这就是不上心的表现,既没有宫人也没有鞋子,把她一个人往这儿一搁就不管了。 闷闷地坐了一会儿,等身上有了些劲儿,顾宁光着雪白的玉足踩到了地上,烧着地龙倒也不凉,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萧夙,他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朱笔正在批折子。 原来他在外面,那她喊了那么多声,他也不理她。 咳咳。顾宁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笔尖微微一顿,萧夙抬眸看了她一眼,清隽的面容不带半分悲喜,轻飘飘地扫过去,无波无澜地收回了视线。 顾宁心里蹭的一下窜出了小火苗,往下压了压,颇有些不是滋味,之前她醒来时,他对她可是嘘寒问暖,又亲又抱的,她表面嫌弃,心里却是喜欢他这样紧张她,甚至觉得没事晕几次也不错,可是谁成想他这么快就不耐烦了,这次居然直接把她当空气! 她气不过地走到他面前,刚要开口控诉,眼睛一搭,看到堆积如山的奏折,到口的话咽了下去,他可能是太忙了。 顾宁没找到坐的地方,于是跟他挤了一下,坐在了他的身边,她拿眼一瞬不瞬地瞅着他,想让他理一理她,但是她挨着他坐得这么近,他也没往她身上瞥一眼。 什么奏折看得这么入神?顾宁悄悄地扫过去,不瞧也就罢了,这一瞧顿时把她气得不轻。 不准!刚册封了皇后,就广纳后宫,这不是欺负人么?!让她瞧瞧这是谁在背后挑拨人家夫妻的关系,这样的官员万万不可重用,不干好自己的事,光盯着人家的家事算怎么回事,咸吃萝卜淡cao心。 被萧夙的手挡着了,顾宁看不到是谁上的折子,她不甘心地盯着瞧,见他执朱笔,在上面御批了两个字不准。 顾宁忽地嫣然而笑,倾斜的身子缓缓坐直,害羞地低着头揪衣带,细细的带子在葱白似的玉指上缠来绕去,宛如她此刻小鹿乱撞的心,顾宁脸颊发烫,心里满是甜蜜。 凭着这份甜蜜,她安稳地坐在一旁等他,可是这么多折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批完呢?顾宁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多折子? 那些人怎么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上折子,当地下了几场雨,刮了几次风也来上个折子汇报一下,也有那什么事没有,单纯想上个折子来请安的,要不就是长篇大论地来拍马屁,顾宁随便瞥了几眼都觉得闹心,一想到萧夙成天就看些这玩意儿,便心疼了起来。 这要放到以前,顾宁哪会心疼他,指不定就在旁边看笑话,心里偷着乐,但此一时彼一时,自从心境转变后,很多想法都不一样了。真是谁家的男人谁心疼,她过去没把他当自己的夫君,只考虑着她能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一点不在乎他的感受,也不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和麻烦,如今想来,她对他是有些薄情。 顾宁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温声细语道:歇一会儿吧。 萧夙没有回应她,顾宁转头看向他冷峻的侧脸,曾经华贵俊雅的少年,经过岁月的陈酿,变得沉稳内敛,至高无上的权势让他年轻时盛气凌人的傲慢变为压人的气势,那是山川风骨、日月凝辉。 这一刻顾宁才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主宰,从此抚度四方,福庇万疆,以垂万世之功。他身上的气度无疑是令人着迷的,但不知为何,顾宁觉得他变了许多,要是这个变化是潜移默化的,那倒没什么,可是她不过是睡了一觉,依着她的经验,撑破天也就六七日的工夫,他这样严肃冷漠,让她还有点不适应。 顾宁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忙完了么? 要是忙完了,能不能理一理她。 她不是想烦他,但是以往只要她在跟前,他的眼睛绝对会落在她的身上,可现在呢,他看了她一眼,就没往她身上扫第二眼,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她。 萧夙放下了朱笔,顾宁脸上的笑容还未绽开,就见他起身往里间走去了。 拉着他衣袖的手落了空,顾宁瞅了瞅自己的手,又抬头去瞧他的背影,暗暗磨了磨牙,深吸了一口气,她绕过御案,追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