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知心 第35节
她是好意,说出的话却是一句错句句错。白桃愈发冷笑,懒得再与她纠缠,硬挺挺的?要继续往外走。 “你们两个给我拿住了她!”虞枝心再喝道,脸色已是十分难看。方才秋楹虽是随意说的,有句话却没说错——看这些人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模样,果然长禧宫里白桃才是当家人了。 “我看谁敢!”白桃气势丝毫不输,手中已暗扣了两枚药丸,无论谁敢靠近,她定要那人有来无回! 夏榆与秋楹且不敢乱动,其他下人更是恨不得装作瞎了聋了。她们倒不是怕了白桃,实在是慧嫔对白桃姑娘十分倚重看作心腹。两人这会儿叫的七情上脸仿佛真要如何如何,说不得回过头来白桃姑娘认个错哄好了主子,这长禧宫里还不是主子最大她第二,倒霉的可?是这会儿眼巴巴冲上去的傻蛋了。 “反了反了!”虞枝心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个局面,一时心烦意乱不知作何感想。饶是她当真把白桃视作姐妹,也容不下白桃将她压制到如此地步。 白桃却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更不怕与虞枝心撕破脸——撕掳开了才好,闹的人尽皆知更好,这般?算事后被皇帝查出是她去给皇后告的密,陛下便是迁怒也怒的有限,以虞枝心哄人的本事总可以有惊无险的过关。 “——你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虞枝心满腔怒火的追到白桃跟前,甚至发狠今儿总得让她明白个主仆有别。不妨她那点儿心思被听个正着,顿时如一盆清水从头顶浇下来,又是心酸又是无奈。 “我答应了你的事情总会去做,不过是要从长计议不要殃及无辜。”当着众人的面,她唯有语焉不详的含糊过去,摁捺下烦躁耐心劝道:“百步已行九十九,眼看着?要得偿所愿了,何必将自个儿折进去?这么多年都挨过来,也不在乎多再耽搁几日。咱们再合计合计,总能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可我不想耽搁了。我一日都不想耽搁。哪怕是赔上我的命——” 白桃苦笑着摇头,却忍不住心软了。若是虞枝心强硬的将她拿下,她或许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可虞枝心好言相劝,她便忍不住心软,纠结着要不要再信她一回。 第68章 .别仙子 · ? 一位主子一位半主子吵的不可开交, 满院子的下人听的一头雾水,偏谁也不敢问这两位主儿到底唱的哪一出。这般正对峙着,不妨冬橘跌跌撞撞跑进来, 满头大汗铁青了脸色结结巴巴道:“主子,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怕是不好了!” “皇后不好了?”虞枝心并白桃心里同时一咯噔,一人一手揪住她的衣领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快快说来!” “咳咳,先, 先放开!” 揉了揉被衣领勒红的脖子,再看看这两人择人而噬的表情, 冬橘明智的将抱怨的话咽了回去,言简意赅道:“奴婢奉您的命令去御膳房拿荷花酥,回来的路上经过坤和宫,看见许多太医并两位御医急急往里跑。奴婢想上前打听一句。不料近前才发现坤和宫已经下了钥,既不许出也不许进,守在门口的全是脸生的禁卫军,看着可吓人了。” “怎么就断定是皇后出事了?说不定是小皇子……” 虞枝心试探的问, 冬橘直接打断:“我的主子,这场面奴婢原是见过的。去年年初皇后病危, 坤和宫就是这幅模样。” 她缓了缓气解释道:“若是小皇子重病, 理当先报给陛下, 再一边由太医诊治一边让内务府去查。皇后娘娘不说出来奔走,至少也该坐镇坤和宫。可如今这局面呢?显然是坤和宫里已经没了主心骨儿,几位大姑姑无法才把宫先封了。您倒是想想, 除了皇后不好了还有什么可能让她们这么做?”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作为宫中少有的知情人,虞枝心与白桃对视一眼, 心中升起荒谬的默契:难不成,真的,就是刚刚她们吵的天翻地覆的时候,皇后也终于中招了? …… 未时末刻,御阳殿的长钟响起,宣告皇后薨逝,享年二十一。 坤和宫上下哭成一团,陛下亲自坐镇责令三司详查。然太医院众位医官汇聚一堂,却连皇后的死因都找不到,吵来吵去只得出个心衰猝亡的结果。 一个时辰后,满头白发的孔太傅进了坤和宫。顾不得什么避讳不避讳,他必要皇帝给他一个交代。 面对孔太傅的咄咄逼人,皇帝脸上更是愤怒与无辜,说出的话直白且嘲讽:“在皇后眼里朕算个什么东西?这坤和宫从上到下哪儿有朕插手的份?太傅问朕皇后为何死在了坤和宫,朕还想知道她明明将坤和宫经营的铁桶一般,为何还会殒命于此呢!” “那便审贵妃!”孔太傅一如既往的强硬:“皇后在宫中一直安好,可见坤和宫的人原是信得过的。唯有贵妃送进来伺候小皇子的奶娘姑姑来历不明,老臣认为此事贵妃难辞其咎。” “然那些人已经被皇后退回去了。”皇帝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皇后可是您教养出来的,别说贵妃的人,连朕都次次被她挡驾在宫门外,您倒是觉得能有外人害的着她?” 孔太傅被他说的一顿,总算是想起青岚姑姑禀告的情况:今儿是青岚姑姑和扶摇姑姑终于选够了人手,立刻就将贵妃送进来的下人都扫地出门;连小皇子身上穿的衣裳都全部换过了,住的偏殿也挪了另一处,确认洒扫干净了才请皇后第一回 亲自在坤和宫接见了小皇子。 说是接见,不过是奶娘抱着小皇子在皇后跟前请了个安,皇后娘娘摸了摸小皇子的脸蛋儿罢了。青岚姑姑本是医女,连她都看不出有任何破绽,实在不好说皇后是如何被害的。 甚至是不是被人害的都无法确定。青岚姑姑自己是极能耐的医女,她一直跟在皇后身边且没发现任何异常。又有太医们至今说不好皇后到底是因何亡故,多半都觉得皇后身子骨儿本就柔弱,便是真的一口气没上来猝亡了——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孔太傅本是气急败坏,被陛下硬怼了两回,倒是渐渐冷静下来,点了青岚姑姑问道:“发现皇后不妥之前是怎么个情形,你与老夫细细说来!” 青岚姑姑定了定神,尽量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自皇后一早起床梳洗开始说,一直说到皇后突遭不测:“……娘娘午膳用的不太好,让人宣了苏太医过来针灸调理脾胃,又遣了奴婢和江太医同去看了看小皇子那头,若没安顿好了就让奶娘将小皇子带到正殿来看看。” 她抬头看了一眼孔太傅,勉强维持着声音哽咽道:“小皇子由林奶妈抱着给娘娘磕了个头,娘娘因扎着针便没亲手抱他,只摸了摸他的脸。谁知道、谁知道——” 青岚泣不成声,缓了好一阵才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林奶妈抱着小皇子还没出了寝殿的门,娘娘忽然捂着胸口撅过去了。苏太医吓了好一大跳,才要给娘娘诊脉,却发现娘娘的脉象已经摸不着了……” 苏太医与江太医都是靠得住的,青岚更是孔家打小培养的心腹,孔太傅并不对他们起疑。然这样一来,疑点就集中在小皇子并这位新来的林奶妈身上—— “林奶妈是个什么来历?会不会被人混了厉害的东西?” 后宫里肮脏的手段数不胜数,多么离奇的都有。有时连下毒手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却是被人动了饮食或身上衣着上做了手脚,只需到了苦主面前便可化作一剂致命毒丨药。 青岚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摇了摇头道:“林奶妈是家里方奶奶的闺女,家里老夫人和夫人选出来的。入宫前大老爷还彻查过,应当不会有什么差池。” 她口中说的方奶奶是孔大夫人——既是孔皇后生母——的陪嫁丫鬟,后嫁给了孔家的林管事,当了孔皇后幼时的奶妈并院子里的管事姑姑,直到孔皇后被聘入皇家当了皇后又回到大夫人身边当差。因她地位尊荣,故此家里的小丫头都会尊称一句方奶奶。 方奶奶对大夫人的忠心毋庸置疑,林管事更是孔家世仆,对孔家绝无二心。青岚姑姑补充道:“林奶妈并伺候小皇子的人是大夫人早就选好了的,不过在家里养着,也是怕被人钻了空子。后头她们陆续进宫,江太医也把脉看过,定是调养好了才肯放进来的。” “那小皇子呢?”孔太傅耷拉着眼皮,眼角往陛下的方向抽了一瞬。他人老心不老,看得出这位陛下心有不甘,更看得出他对孔家的怨怼。若是用一个皇子换一个皇后的性命,以他这凉薄的性子定是肯做这生意的。 只可惜青岚姑姑还是摇头了:“小皇子提前送进坤和宫虽是意外,但一直有奴婢们看着,无论入口的还是身上穿的日常用的都细细检查过了。奶娘的饭食是咱们宫里膳房单独做的,衣裳是奴婢和扶摇jiejie张罗的。奴婢实在想不出有哪里可能出现纰漏。” 青岚严谨,扶摇细致,若是这两人都盯着查验过,定是出不了差错的。 “难不成真的——” 想到大皇子克母的传闻,孔太傅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的熄灭。明明是天之骄子却偏偏命途多舛的孙女儿就这样陨落,让他忍不住老泪纵横:“我苦命的儿啊——” “不成,老臣实在没法相信皇后好好儿的会突然薨了。”孔太傅一抹眼泪再次强硬起来,对着陛下道:“请陛下开恩,将坤和宫上下并这几日往来坤和宫的人都交给刑部,老臣要亲自审他们。” “太傅大人!”皇帝也是怒了:“您这一句话说的轻巧!朕且不说内务府多少个管事往坤和宫跑,都给您丢去刑部这后宫还要不要过了!朕的妃嫔每日都给皇后请安,难不成您也要把她们下了刑部大牢不成?” 若是太傅内心,当然是恨不得把所有觊觎他孙女儿地位的女人都灭了。可这话说不得,里头有两位是四相之女,其余也都是朝中重臣的女眷。唯有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一步道:“是老臣失言,老臣所说自然是宫女太监之流,怎好惊扰了娘娘们呢。” 皇帝瞪着他看了许久,终究是败下阵来,一甩袖愤愤道:“太傅若是想查就查去吧,反正这天下就不是朕说了算的。别说审问后宫,您要将皇家姓氏改成个孔字朕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孔太傅自动忽略了陛下后一句话,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口称“领旨谢恩”。不过小半刻钟就调度好了人手,将坤和宫上下数百号人拿下,分别关押进刑部天牢。 哪怕孔太傅在朝中一直骄横,然做到这一步实在是太过了!非但礼部尚书差点儿掀翻了书桌,便是四相中最圆滑的沈相都直接表露不满,御史台里不乏胆大的更跃跃欲试,想来明日弹劾孔太傅的折子就要堆满陛下的案头。 孔太傅不知道自己的太过强势不妥么?他当然知道的。然他不能让族中最优秀的孙女儿就这么折损了。他才不信什么突发恶疾什么心衰猝亡,皇后养尊处优又正在细心调养,既无刺激心神的突然打击,哪里来的瞬间猝亡! 无非是这起子太医医女医术不够,而下手之人手段太过高明!孔太傅不禁有些惋惜,去岁医好了皇后的病症就放了周仲去云游,若是他还在京中,肯定能察觉出真相! 想到这里,孔太傅灵光一闪,再对陛下作揖道:“老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陛下暂为皇后停灵,切不可胡乱伤害了皇后的遗体。老臣需寻来一位神医,若是连神医都说皇后确是疾病所致,老臣再无二话,定向陛下磕头请罪。” “太傅这话说的,您说停灵就停灵,说寻人就寻人,你想寻多久就多久,朕也做不得您的主啊。” 皇帝嘴脸愈发讽刺,半笑不笑道:“不过朕好心提醒一句,虽朕无所谓皇后停灵多久,然这天气日渐炎热,哪怕在坤和宫里放够了寒冰,只怕皇后也受不得太久。您无论寻神医还是寻神仙,多少还是有个数儿的好。” 孔太傅脸色一变,好歹将喷薄的怒气压制下来,硬声道:“陛下费心了,老臣会准备好停灵的冰魄物件,无需陛下破费。若是七七之后仍寻不来神医,老臣也不敢耽搁皇后安眠,届时只当是皇后福薄,消受不得皇家瑞祥就是。” “您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朕还有什么能说的?既然您在这儿做主了,朕就不奉陪了。” 皇帝只做不耐烦,哼了一声甩手就往外头去。孔太傅眼神阴鸷的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良久才收回心神继续吩咐下去,定要为自己的孙女儿讨个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来说一说大家对白桃和女鹅的质疑哈 说觉得不对劲了是对的,因为这两人本来就有问题。只是之前碰到的情况在她们的“舒适区”以内,所以并没有暴露的很明显。为了白桃复仇产生的一系列问题正是要将这些弊端暴露出来。 我是不太喜欢把角色塑造成掌控一切的完美性格的,毕竟不同的经历会造就不同的思维方式。每一种思维方式都会有它适宜和不适宜的环境,就像皇后的性格是从孔家的“端方”和“霸道”中培养出来的,注重规矩但十分强势。这种性格在外戚强势的后宫中是合理的,但从一个以皇帝为尊后宫看来是并不合适的。正是这种违和注定她必然皇帝闹掰,被皇帝算计一定要搞死她的结果。 女鹅和白桃同样存在这个问题。她们各自有一种“傲慢”,是对自己特定技能的过分自信。 女鹅有过如履薄冰的时候,但她是可以掌握节奏的。说的直白一点,她是通过“知心”和“演技”把皇帝当经验包刷的。唯一一次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无以应对是面对皇后的绝对碾压,但最后还是通过皇帝经验包阴了皇后,就算皇帝经验包没用还有白桃小外挂,这种“顺风顺水”让她有了一种“后宫不过如此”,自己混的如鱼得水,“皇帝可以随便哄哄就会力挺她”的错觉。 白桃同样有这种错觉。除了她对自己医术的自信,更有另一层傲慢是她对女鹅的控制欲。这里并不是说的男人对女人那种,而更像是闺蜜对闺蜜的过度关心产生的控制欲。事实上白桃对女鹅的感情问题已经警告过好几次了,女鹅是因为知道她说得对所以默许,在白桃看来就再加上“我可以这样做”和“我应该这样做”的暗示。 两人的关系类似闺蜜而不似主仆,这放在虞家没问题,但进了宫还不改就是错了。两个人互相信任互相扶持是应该的,但给白桃太大的权利就是会害了她或者害到自己。女鹅在这一次之前并没有考虑过“如果两个人意见不一致该怎么办”,甚至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没有十分重视这个问题。而白桃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必然还会再出现意外,一直到她正视这件事为止。 顺便说,女鹅对皇帝的“感情”就是一种很浅的喜欢啦。大家想象一下一群十七八岁的中学生,班上有个痞帅痞帅的高富帅男同学,虽然女孩子们都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但总有人前仆后继的想跟他好。 这时候痞帅忽然对某一个女生各种献殷勤甚至动了真心,心甘情愿的给女生当经验包让女生diss全场,女生就算属于“知道他不是个好人”的清醒人群,该有的虚荣心和小小心动也是会有的啊。虽然不会恋爱脑但写写小日记纪念一下自己即将无疾而终的初恋实属正常嘛。 我觉得这属于一个比较正常的发展吧,女鹅不会陷进去的,皇帝对她来说始终是个经验包,区别不过在于她对刷经验的难度和危险度的认知是不是准确而已。 目前女鹅已经飘了,已经说出经验包得罪了也没关系有功夫重新把好感度刷回去就行的胡话了,所以大家准备好了看女鹅被经验包打到人间清醒然后黑化的剧情吗? 对了,说到黑化,我一直觉得女鹅没有攻击力是个很大的问题啊(摊手),虽然被人打上门来都能靠运气或者刷经验包打回去,但因为帝宠来的太顺利,对于“自主宫斗”部分完全是戳一下动一下。一个jian妃人设怎么可以没有平白污人清白或者让人跪到小产之类的嚣张行为呢(并不是)?所以这部分(大概前后十章左右)也是女鹅成长的一个关键节点。她要从“适应”到发现自己的“不适应”,从安于现状到发现危机,最终找到真正属于她的生存之道。这是一个比较纠结比较痛苦的过程(我也写的很痛苦啊qaq),不过只有经历过这些,她才能从依托在皇帝身上的菟丝花转变为拥有自己追求的大女主啊。 一不小心就写好多的样子,谢谢大宝贝们看我啰啰嗦嗦的解释啦,爱你们哟~么么哒! 第69章 .陌上郎 · ? 赵熠铁青着脸色从坤和宫一路回到乾元宫, 心底却开始打鼓:孔太傅显然是要让人去找周仲,若真让周仲看出康太医的手段,那他不但皇位不稳, 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来人, 传康太医——”他话音未落,自己先否了,挥挥手让传话的小太监下去。才从坤和宫出来就见康太医,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寻死路么? 至少现在,太傅还没把疑心放在太医院里。最好是能寻个合适的借口灭了康太医来个死无对证…… 思索良久, 皇帝一手摸着下颌,终于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意。 …… 无论太傅与陛下暗地里如何闹将起来, 皇后的丧仪却是马虎不得。外命妇按着礼部的规程进宫给皇后哭灵,后宫妃嫔更不敢怠慢,一个个的哭的两眼红肿,仿佛真有多么悲痛欲绝。 虞枝心在袖子里藏了好几块姜汁熏?的帕子按点儿去坤和宫哭丧。且这哭法还有讲究,音调高低长短变化得依着司礼监的指挥,既不可多哭亦不能少哭,连哭声的起伏变化都隐约带着节奏, 恍惚中竟不是什么丧事,而是演着一出多么滑稽的群像大戏。 这般三两天下来, 怀着身孕的宋贵人先吃不消了, 直接在灵堂上晕了?去, 扶到后殿歇息便见了红。陛下闻言又惊又怒,与坚持拿着“礼不可废”当由头绝不肯在皇后丧仪上有丝毫让步的孔太傅又吵了一架。还是四相一块儿当和事佬劝下剑拔弩张的两人,好说歹说为宋贵人争取到片刻喘息, 往后几日不必寸步不离的待在灵堂,每日卯时初刻去哭半刻钟尽尽心意便可。 虞枝心虽不比宋贵人娇弱, 但这般哭灵着实耗费元气。原本还想抽空与白桃好好聊一聊,然她日日回到长禧宫里只恨不得立刻躺平睡?去,连一个小手指头都懒得动弹,更别说打点精神安抚自家因皇后死的太是时候而彻底消沉的心腹宫女了。 又见白桃虽懵了两日,后头倒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虞枝心索性将此事押后不提。总归查明真相这最难的一环已经解决,报复一个官职不上不下的太医有的是办法。 日复一日的麻木嚎哭,七八日后,一众嫔妃与外命妇都有些崩溃了。按说皇后停灵的时间是有旧历可寻的,虽说葬礼需等钦天监挑个好日子,但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天就该挪到前朝外宫去,不必一直让女眷们哭丧守孝的。 偏这一回无论内务府还是司礼监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具体的日子。难不成要她们一直陪到下葬那天?万一皇后的“良辰吉日”还要等个一两个月,她们就得在这儿哭上一两个月不成? 又?了几日,到底有耐不住的小主装着胆子去问了陛下,结果被恼羞成怒的陛下狠批了一通,以不敬皇后的罪名打入冷宫。女人们立时不敢闹了,老老实实的继续拿熏了姜汁的帕子残害自己的眼睛。只私底下一条半真半假的消息传开——并非陛下有意为难宫妃女眷,实在是孔太傅只手遮天,为了皇后的体面不允陛下早日将皇后迁出内宫。 孔太傅权倾朝野,这些官宦人家的内宅女眷便是平日里并不管外头的事儿也多有耳闻。外命妇们夜里回府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果然听说这几日太傅与陛下吵了无数回,越发信了是太傅且太傅对陛下多有制约才让她们哭灵的时间无限延长,不免对太傅生出许多不满。 其实非但夫人们不满,便是朝中大臣们也对太傅多有非议。皇后死的蹊跷是事实,太傅想要查明真相也无可厚非。但他拿了后宫的人下狱就已经够不给陛下面子了。他不给陛下面子就算了,连带着所有人都跟着兵荒马乱,实在是有些太?了。 朝臣虽然拉帮结派,但文人该有的素养并没有完全丢光。就算拉帮结派汲汲营营,就算削尖了脑袋往上挤,多少还是有点儿底线——底线便是国家不能乱,朝廷不能乱。一旦乱起来,他们就算官位再高权柄再重又有何用? 而太傅如今的行径,说的难听些已经和乱臣贼子无甚差别。不守臣纲欺辱君上为乱臣,以下犯上忤逆悖命为贼子。原先太傅虽与陛下犟了无数回,好歹还扯上为国为民当个遮羞布。如今已是当着面的为一己之私扰乱超纲,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最重要的是,一旦太傅这乱臣贼子的行径成为常态,这朝廷就必要乱了。纵观历朝历代,但凡朝臣的野心冲破了对皇族的尊敬,这朝廷离内乱或改朝换代也就不远了。朝臣可以摄政但不能乱政,本就是默许太傅与四相把持大局的前提条件。 哪怕如今这位陛下不通政务只是个傀儡,他也是名正言顺的赵家子弟,是百官拜?的皇帝,是个能放在龙椅上稳定民心的正统傀儡。朝臣可以不听他的,但谁人不敬他,谁便违反了规则,应人人得而诛之。 再说与骄纵自大的孔太傅相比,显然四相的表现要稳定的多。女孩儿死在宫里的又不止太傅一家,怎不见周相吴相急吼吼的冲进去找陛下要个说法?真当就是你孔家的女儿最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