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羚文学 - 历史小说 - 朕的江山又亡了[重生]在线阅读 - 第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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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先还以为谢如琢是觉得此事古怪,怕是要怀疑沈辞,事实却是——

    真是他想多了。

    按照华扬舲的奏本里所书,解决与四位总兵的复杂关系,简单来说是八个字:逐个击破,合纵连横。

    裴家最强,先放在一边,转而去逐个拉拢吴、宋、齐三家,朝廷适当让步,以利诱之,与三家形成同盟。朝廷再在京城建成三大营,培植一股后起势力,进可抗衡裴家,退可守卫京师。而此时,裴家已发现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极有可能会向朝廷示好,朝廷是想继续用裴家,还是扳倒裴家都并非难事。

    此外,华扬舲也赞同三大营不可陷入朝廷权斗之中,最好革除由文官或宦官提督的旧例,朝廷也应该给予武将足够的信任,方能收买人心,真正扶持属于皇帝自己的军方势力。

    谢如琢不得不承认,华扬舲堪称天造之才,且与自己的政见大多不谋而合,没有哪个皇帝不想重用这么一个治世能臣,但他也是在华扬舲身上学到了一件事,原来世上有这样一种人,才学有多高,人品就有多卑劣阴暗。

    “可惜了。”谢如琢摇摇头,放下朱笔,将奏本递给何小满。

    上次会选之事,谢如琢就毫无缘由地略过了华扬舲,这回华扬舲提出了如此绝妙的计策,谢如琢明明喜欢得很,却还是没遂了华扬舲的心愿,何小满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陛下似是一直对华扬舲颇有微词,像是……从前就很熟悉,这究竟是为何?”

    谢如琢从书册中抽出锦衣卫整理好的有关华扬舲生平的文案,道:“华扬舲出身苦寒微末,原本他理应是在禧宁十二年考中,杜若的上一届。那年的科考有一桩有名的舞弊案,听说是有考生买通了考官,提前知悉试题,后来刑部查的证据虚虚实实,说不清楚,其实多半是他们文官之间的党争在作祟,趁机拉人下水。但卷入舞弊案的考官和考生还是处了重刑,拜会过那名考官,或是与之交好的考生基本全被除名,华扬舲也是运气不好,偏偏和那名考官是同乡,也被列入了除名之列。他只能又考了一次,与杜若同榜,二甲第十三,这回运气不错,是那年最后一位选中庶吉士的人,在翰林院待了几年就去兵了部。他这人,生平运气时好时坏,也是挺有意思。”*

    运气时好时坏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何小满还是想不明白,问道:“陛下莫非是觉得华扬舲当年被科考舞弊案牵连,会因此对朝廷怀恨在心?还是……觉得这种出身寒微的人,心思往往缜密,不好掌控?”

    朝中也不乏寒门学子,谢如琢自己的出身也谈不上有多漂亮,因而他从不会在这上面多想,至于当年的科考舞弊案,前世他亦未多在意,华扬舲肯费尽心力为朝廷出谋划策,哪能看出有怀恨之心?

    谢如琢只能解释为,华扬舲就是个不为人知的疯子,没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所有爱恨情仇都来得莫名其妙,可能小时候就已经不正常了。

    “这么说也对。”谢如琢只能含糊地回何小满,“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吧。”

    何小满没有再多问,拿起奏本回了司礼监。

    第二日上朝时,谢如琢还是给足了华扬舲的面子,在文武百官面前大肆褒奖了一番他提出的妙计,下旨赏赐了丰厚的金银,还升了他的官。

    只是这官升得让人很是意外。

    “元翁,陛下为何要把我调到刑部?”

    孙秉德在听完圣旨后也怔忡不已,下朝后来了兵部,传旨宦官刚走,华扬舲攥着圣旨,明显是含了愤愤不平的怒意。

    皇帝下诏升华扬舲任刑部衡川清吏司郎中,确实是从正六品升到了正五品,但和兵部清吏司的郎中比起来却是天壤之别。

    刑部看似掌天下刑狱,很是风光,实则他们在朝为官的都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地儿,案牍劳形却没什么好处,经手的案子没出事也就算了,一旦出了事就是前途断送。刑部下面的十二清吏司对应的是十二布政使司,每一清吏司负责核查当地上报的刑名案件,但放眼现在的大虞,除了绥坊还在手上,其他的早已管不着了,池州收回来几个州县,衡川就只有青木江南岸的两个县,且山高路远,沿途不安定,往来军报运送都得小心谨慎,更别提那些文书了。

    因而刑部虽为六部之一,但对如今的大虞来说,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十二清吏司的郎中、主事只留了一半,平日大多被其他衙门的人拉走帮忙,干的都不是职分内的事。待在这样一个地方,在大虞复国前,是不可能会有出路。而兵部却是如今最重要的地方,可谓炙手可热,无数人挤破了头想要进来。

    谢如琢这封圣旨,名为升任,实则是降职还差不多,从实职换到虚职,说出去谁敢相信这是嘉奖。

    孙秉德在朝堂上便问了谢如琢缘由,谢如琢笑眯眯地说,接下来他们重点会打衡川,此地会是最先收回的布政使司,到时百废待兴,需要有才干的人去整理当地积压的案牍。虽然华扬舲懂兵事,但兵部却已有韩臻能总揽大局,刑部日后才是最缺人的地方,没有什么主事的人,让华扬舲去刑部其实是为他好,对他予以重任。

    这理由不仅找不到说辞反驳,还暗暗将人抬高了一把,孙秉德又试探了几句,谢如琢说得都滴水不漏,他也实在想不通为何皇帝定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六品主事过不去,第一次可以说是凑巧,这一次却是真真明摆着并不想用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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