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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颗星 第61节

    梁蔚忽然觉得包厢的空气有些稀薄,压抑,近乎于喘不过气来。但她知道这只是错觉而已。在她晦暗的高中生活中,她曾羡慕过陶遥,也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闪过念头,希望自己能成为她,而不是暗淡无光的梁蔚。

    不是说人每七年都会完成一次全身细胞的更换,可为什么在再见到陶遥这一刻,那些被遏制许久自卑却仿若一个急剧膨胀的气球,似要涨破那层薄薄的壁垒,吞噬了自己。

    苏淼见梁蔚神情有些失神:“我只是指我自己羡慕,你不用羡慕啦,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你,也很惊艳好嘛?“

    梁蔚挤出一抹笑容:“是吗?”

    苏淼说:“那还能有假吗,你要是去当演员,应该也会挺吃香的。”

    梁蔚失笑。

    那边陶遥摘了口罩,甜美地冲徐东成笑了笑:“不好意思,徐导,路上堵车耽误了点。”

    徐东成笑:“没事,坐吧。”

    其实这顿饭直到结束,梁蔚和陶遥都没说上两句话。除了刚开始,徐东成给两位主演介绍梁蔚和苏淼,陶遥看过来时,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外,两人便没有多余的接触。

    第70章 “来开门。”

    《冬夜》拍了将近半个多月, 梁蔚和陶遥除了工作必要的交流外,再无更多的接触。而陶遥拍完她的部分,基本就会回房车休息, 这对梁蔚来说算是松了一口气。

    姚知伽这两天在淮城出差,昨天给梁蔚发了条信息, 说今天要来找她,顺便一起吃顿晚饭。

    今天一整个早上天气都不太好, 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连带温度都直降了好几度。原本要拍的外景戏直接推后, 改成先拍内景戏。梁蔚今天没有去片场, 在酒店房间里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 她今天醒来,鼻子堵塞得厉害。梁蔚找了苏淼要了包感冒冲剂, 拿开水泡好喝下,又躺在床上休息。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是姚知伽打来的电话,说她到酒店门口, 问她是在片场还是在酒店。

    梁蔚吸了吸鼻子:“我在酒店,我现在下去接你。”

    姚知伽说:“现在离饭点还有点时间,不着急, 我先去你酒店坐会。等会我们再出去吃饭,你房间号码告诉我。”

    梁蔚说:“302。”

    梁蔚起床,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出来时, 门铃响起。

    梁蔚走过去开门,姚知伽看了她一眼:“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生病了?”

    梁蔚关上门, 拧开两瓶矿泉水倒入烧水壶里,声音带着鼻音道:“有点发烧。”

    姚知伽把包放在桌上:“吃药了没?”

    “刚才泡了一包冲剂,现在好多了。”

    姚知伽说:“行吧,要不我们等会叫外卖到酒店吃就好了,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别出门了。”

    “没事,只是有点发烧而已。”梁蔚看向她,“出去吃吧,我等会顺便到诊所拿点药吃。”

    话音刚落下,姚知伽的手机响起来,她按了接听键,那端不知道在说什么,只听到她说:“来找梁蔚啊,她不是跟组吗,我这两天刚好在淮城出差。今天刚忙完事,这不是约蔚宝一起吃饭,我骗你干嘛,要不然让蔚宝和你说话,邬胡林,你烦不烦啊?”

    梁蔚眼眸闪过一丝诧异,等姚知伽挂了电话,她走了过去:“你和邬胡林复合了?”

    姚知伽不太好意思地点了下头:“嗯,我们又和好了。”

    梁蔚替她高兴:“真好,当初知道你们分手,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高中的时候邬胡林为了你,分科考试还故意考砸了。”

    姚知伽:“那时候我们脾气都太急,觉得分了就分了。反正离了谁,又不是活不下去。但真和他分开后,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

    “后来我不是谈过一个男朋友,但不管那人对我多好,心里总是不得劲。总是不自觉地会拿来和邬胡林对比,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因为我们是彼此的初恋吧,所以在对方心里总有点不一样的意义。”

    梁蔚心口发涨:“那是邬胡林提议复合的吗?”

    姚知伽转过脸看向梁蔚,直言不讳道:“他要是没先说,我也会说的,不管好在是他先说了。”

    梁蔚轻轻嗯了声。

    到了饭点,两人出去吃饭时,临出电梯,刚好碰见休工回酒店休息的陶遥,她的助理跟在身后,手上提着几个玩偶。

    因为这两天拍戏的场地就在这家酒店附近的小区里,陶遥这几天一直住在这里。但梁蔚几乎都没碰见她,却不巧在今天碰见了。

    陶遥显然看见姚知伽有些意外,但还是主动打了声招呼:“知伽,你怎么来这里?”

    姚知伽笑笑:“来找梁蔚?”

    陶遥的目光落在梁蔚的脸上:“你和梁编剧认识?”

    “我们是高中同学。”

    陶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没和两人多聊,便走进了电梯。

    梁蔚和姚知伽走出酒店时,还看到门口站着几个年轻的姑娘还站在门口,嘴里念着遥遥真美什么的。

    姚知伽收回视线:“陶遥怎么会认识你?”

    梁蔚轻声解释:“我跟的戏,她就是女主角。”

    姚知伽表情微妙,看了眼梁蔚,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晚饭后,两人也没久留。姚知伽明天还要赶航班回去,梁蔚看着姚知伽坐车走了,这才按着导航的提示,到附近的诊所开了点药,慢慢走回自己的酒店。

    南边的四月份,夜里还是透着点凉意。

    梁蔚回到酒店房间,倒是更觉得头重脚轻。倒了杯水,就着药吞下去。把手机关了了机,放在床头,梁蔚便钻入被窝里。

    这一觉睡得并不轻松,做了一场梦。梦到高中的自己和陈鹤森在影厅看电影。画面一转,又变成陈鹤森和陶遥两人并肩坐在影厅的第一排,而她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遥遥看着他们两低头耳语。

    梦里的场景虚虚实实,梁蔚醒来时,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那种梦里酸涩的心情似乎还残留着,梁蔚缓了好一会儿,才开了灯,抬手摸了摸额头,感觉额头的温度更高了。

    梁蔚拿过手机,开了机。

    五分钟前,陈鹤森给她打了一通电话。梁蔚吸了吸鼻子,回拨了过去。

    电话立即就接通,陈鹤森带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刚才怎么关机了?”

    “起先想睡觉,就把手机关机了。”梁蔚说。

    陈鹤森轻笑了声:“这么养生,来开门。”

    梁蔚脑袋一蒙:“开什么门?”

    陈鹤森笑笑道:“不是说了过几天有假,就来看你吗,忘了?”

    梁蔚反应过来,掀开被子,连拖鞋都没来得穿,就跑出去给他开门。

    陈鹤森站在门口,手机举在耳畔,门陡然被打开,他愣了两秒,继而眉眼舒展,笑了一下:“这么快?”

    梁蔚站在原地,喉咙发痒,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陈鹤森眸色一凝:“生病了?”

    梁蔚掩着嘴:“有点发烧。”

    陈鹤森把手机放回裤兜里,走了进来,余光瞥见她光着脚站在地板,眉头又是一皱:“怎么没穿拖鞋,快去把鞋穿上。”

    梁蔚走去床边找拖鞋穿上。一回头,陈鹤森就堵在自己面前,低头问她:“吃药了没?”

    梁蔚低声说:“吃过了。”

    “烧到几度了?”

    “起先去诊所拿药的时候测了温度,三十八度。”

    她脸颊酡红,嘴唇干涩。

    陈鹤森拿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有点烫,估计现在应该不止三十八度,他脸色不是很好看:“我去楼下向前台要一把体温计,你先回床上躺着。”

    梁蔚点点头,觉得好像脑袋好像更沉重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陈鹤森开门出去,房间又陷入沉静。

    梁蔚拿了手机过来,登录微信,才发现半个小时之前,陈鹤森还给她发了条微信消息,问她酒店的房间号。

    梁蔚疑惑,不过他最后是怎么知道她的房间号的。梁蔚正准备给姚知伽发条微信,问是不是她告诉陈鹤森的。

    这时陈鹤森刚才随手放床头柜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梁蔚伸长手臂,拿了过来,来电显示一是串号码,没有备注。

    梁蔚按了接听键,刚放到耳边,她还未出声,就听到那边的女声:“鹤森,听说你在淮城,我们能见一面吗?”

    第71章 “陈鹤森,我们分手好不好……

    梁蔚没出声, 又听那边柔声问:“还有我上回给你发的信息,你是不是没——”

    梁蔚吸了吸鼻子,出声打断她 :“他现在不在, 等他回来,我再让他给你回电话。”

    那边的声音陡然停了, 紧接着电话就被挂断。

    梁蔚攥住手机,站在原地, 却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她无端想起知伽先前说的,因为是彼此的初恋, 所以在对方心里总有点不一样的意义。

    那陈鹤森呢, 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陶遥口中那条信息又是怎么回事?

    心脏便反复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绳束缚着, 不断抽紧。遇到陶遥后,那些想要尽力忽视的自卑, 就像一网密不透风的罩子紧紧裹缚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陡然间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缓缓蹲下身子。生理上的不适, 心理上的疼痛,双重挤压着她。压抑多年的那些情绪, 顷刻间悉数涌了上来。梁蔚没想哭,可泪水却无声无息地砸落下来。

    陈鹤森推门进来,就看到她蹲在地板上的身影。陈鹤森当她身体不舒服, 快步走到她身边。她仰着脸,眼睛泛红。

    陈鹤森蹲下身子,视线与她齐平, 伸手要去碰她的脸,被她躲开。陈鹤森的眉头微微皱起,手停在半空中。

    梁蔚伸手抹掉眼泪, 似要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开口:“陈鹤森,我们分手好不好?”

    陈鹤森身子一僵,目光牢牢锁着她,沉声问:“怎么了?”

    梁蔚摇头,她不敢看他,怕下一刻,她就会反悔。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她暗恋多年的男生。

    “你答应我,好不好。”梁蔚吸了口气,“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好累。”

    陈鹤森心口一紧,面色难看。他缓了好久,才艰难出声:“别的事情都可以,唯独这件事我没法答应你。”

    梁蔚泪眼模糊地望着他:“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我们在舒乔姐家见面的那一天,你就知道我以前暗恋过你是不是?还有我爸的事,我总是会忍不住想,你是不是因为同情怜悯我,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

    梁蔚咬着唇,顿了顿,继续说:“还有陶遥,虽然你告诉过我,对你来说她只是过去的人。我也一直希望自己能不去在意,可我还是做不到。我讨厌现在的自己,敏感,自卑,脆弱,可我没办法改变,这些缺陷都融进骨血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没法像你和陶遥那样,没有办法,即便我告诉自己我已经很好,很优秀了。”

    guntang的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陈鹤森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他一直都知道她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在舒乔家遇见她,后来又无意间在楼道撞见她因为担心她姥姥的手术情况,自己躲在楼道里抽烟。

    一开始会关注她,确实是因为当初的那张照片以及邬胡林酒醉时无意说漏的那句话。在医院两人接触得越多,目光就不受控制得被她吸引。她对她姥姥悉心的照顾,杨鑫被打,她故意摔了热水瓶的事。他开车送她回去,两人在车上谈论医患矛盾时,她静静听自己讲话的样子。

    后来又从他母亲和李菀口中了解她的另一面。他了解得越多,就越心疼她。只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