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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 这一进去,倒像进了另一个世界。本来很热闹的戏曲的声音,到了这里,显得有些遥远。院里开满了桃花,此时花瓣已经铺了一地。最奇的是,桃花树下,落英缤纷之中,竟然坐着一个正绣花的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素衣素裙,水蓝的披风下摆,绣着几朵绿萼,光是穿衣打扮,已经和自己从小见惯了的摩登少女不同。再加上她微微垂下头,弯曲的脖子显得优雅纤细。脸上的一双眼睛,似乎有烟雾缭绕,就像是有万般心事,无处倾诉一般。 “江草江花,依约来时路。浑无据。万方多故,归也归何处。”少女看着自己的绣品,上面是一片桃花,边上是两行字。少女看着看着,叹了一口气。 青年有些诧异:这样的佳人,为什么一个人独自坐在深深庭院?她是汪家的小姐吗?穿得又太朴素了;要是丫鬟,又不可能有这样的气质。正独自纠结着,就看见少女眼光一扫,正撞上他直直的目光,他才觉得这样看着人家很是失礼。不由得脸皮有些发热,可又一想,现在社会风气开放,男女社交公开也没有什么。于是想要开口自我介绍,却发现少女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大婶笑嘻嘻地走过来,问道:“这是哪家的少爷?走岔了吧?我带你去戏楼?” 青年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大婶,心知是来赶自己走的,便讪笑一声,说道:“我有些事要先走了,麻烦您领我出去吧!” “我这里走不开人,您往这边走,过两个穿堂就是前院了。太太们都在那里,找个听差就能把您领出去了。”刘妈给青年指着,并没有出院子的意思。青年自觉没趣,也不好打听人家小姐的事情,便有些尴尬的一笑,顺着刘妈指的方向走了。 青年走出曼云的院落,只觉得今天也算是一段际遇了。这个女孩是谁,在汪府世怎样的境遇,倒叫他有些感兴趣。仔细一想,这样的女孩总要进入社交圈的,以后一定有机会认识,他是长在金粉从中,什么样的女孩都见过。因此,并不像一般的年轻男子,见到美丽的女士魂就被勾去,整日里来回寻思。 青年走出汪府,登上自己的汽车便走了。汪伯荪没有遇见他,一直到天黑透了,又不好把客人都放在一边,就又回去应酬。这一天宾客都很尽兴,直到夜里十二点钟左右,才都散去。伯荪和汪太太实在是疲累得很,很快就睡下了。 第二天汪府的早饭开得比较晚,伯荪和汪太太刚坐到餐桌前,二小姐曼珺的奶妈就急急地过来,说是二小姐闹得厉害,她实在是制不住。汪太太最清楚自己的女儿,一猜就知道她是为了昨天不能出来的事情发脾气,便没好气地说道:“她又怎么闹了?” 奶妈道:“二小姐她把……把今年新做的西洋裙子都剪了……” 汪太太不晓得曼珺会这样,顿时放下手中的筷子:“混账!她发一通脾气也就算了,还敢这样作孽!你是她的奶妈,也劝不住她?” 伯荪一听,也有些生气:“怎么这样的泼辣?衣服剪了也就算了,添新的就是,但是这样的行事作风,哪里像什么大家闺秀!” 汪太太本来有些气恼,见伯荪已经有些不悦,便不再多说,反而劝伯荪,说道:“她还是小孩子心性,哪就那么严重呢?我去看看,老爷先用饭,一会儿好去局里。”说着,对奶妈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出来,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伯荪说:“亏她还是jiejie,同样不让出去,曼云还不是安安静静的?她连meimei都不如。” 汪太太脸色一沉,火气上来,加快了脚步。 一进院子,就听见丫鬟琳琅正劝曼珺:“二小姐,您好歹吃些东西吧!这样不吃不喝,惊动了上房,让老爷太太陪着担心,还伤了您自个儿的身子,何必呢?再说,衣服有什么过错,您这是要干嘛呀!” “连屋都不能出,要这些衣服做什么?你们不就是怕我母亲怪罪吗?什么爱惜身子,说得好听!母亲还不来,是不是你们瞒着的?”曼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奶妈脸色有些变,汪太太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只是听。 “我们哪里敢?奶妈已经去请太太了。不过,这样闹,太太也未必高兴……” “什么不高兴?母亲那样疼我,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她来了,还不一切都听我的?” “糊涂!”汪太太一把推开房门,怒气冲冲迈进屋。奶妈则有些泄气似的跟在后面,把门关得严严的。 “你以为你这么一闹,我就不敢动你了吗?!” 曼珺见汪太太一脸怒容,倒是吓了一跳,平时自己闹些事情,闫氏不过说一说就没事了,最后还得依她,怎么今天似乎不太有用呢? “母亲……”曼珺有些心虚。 汪太太看了看床上剪成一条一条惨不忍睹的衣服,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你说北京是个时髦地方,怕被人笑话,这些都是特地去天津请洋裁缝定做的。你连衣服都不肯输人,怎么甘心生生被人比下去!” 曼珺一愣,不由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谁把我比下去了?” 汪太太下巴指着东边,说道:“还有谁?东院那个!” 曼珺有些不以为然,说道:“你们不经常说,我和三meimei一个开朗,一个娴静,各有各的好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我不如她了?” 汪太太说道:“你怎么这样没有心眼?别人哄你的话你都信!你看她不言不语,得了你父亲多少欢心?是你故意叫奶妈过来的吧?你父亲知道你在这里闹,说你没有大家风范,生气得很!要不是我劝住了,恐怕还要过来责骂你,到时候说你不懂礼仪,以后都不许出去交际,我看你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