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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照在那男子的脸上,显露出他的面容。

    阿音眼瞳微睁,这个人她是认识的。

    该说是冤家路窄吗。

    有过一面之缘的加茂家主和阿音选择了同样一条上山的路,他还随身带着几名仆从。

    阿音稍稍压低了身子,更加警惕地隐匿了起来,同时竖起耳朵聆听,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这次的结界……哼,果真是出于禅院惠之手吗。”加茂家主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设立禁制,违者抹杀,简单粗暴不具有一点美感。还是一如既往的他的风格。”

    阿音:“……”

    啥,差点把她电哭的结界是禅院阁下搞的?

    “家主大人。”他身边的一个家仆躬身行礼,谨慎问道,“请问,是否需要我等随您同行?”

    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阿音心中轻咦。

    这个结界,不是只允许御三家家主或者天皇陛下进入吗,其他人若是进去,顷刻间就会被电成焦土吧——这点刚才阿音切身体会过了。

    很快,阿音的疑惑便有了解答。

    只见加茂抚着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家主聚首,不带随从确实不方便。这样吧,丙和甲随我一起去,其他人留守结界,防止闲杂人等滋扰清净。”

    “是。”

    侍从的队伍里,走出两名一高一矮的男人,加茂手中凝起咒力的光,接着往他们的脖子后一拍,光芒消弭,侍从的皮肤上显出咒力的烙印。

    之后,他们随加茂走进结界,结界并未对他们产生排斥反应。

    阿音旁观全程,见状便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结界分辨一个人的办法,归根结底还是看他们的咒力。

    只有携带了“家主咒力”的人才能进入,这本就是一个不完善的漏洞。演变成如今,已经是御三家都默认的潜规则了。

    御三家之所以迟迟不修复这个“漏洞”,大概也是考虑到家主个人的需要,身边不带两三个随从服侍就浑身不舒坦。

    家主出行在外,一般来说都会带几名随从护卫,不仅是安全保障,更是为了照顾这些大少爷们的生活起居。

    如果阿音没想错,其他两位应该也带了自己的随从。

    阿音鼓了鼓脸颊,心道禅院阁下都不愿意带她呢。作为式神而言,她是绝对够格和他同行了吧?

    算了,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阿音见加茂的家主和两名侍从远去,她一个转身便钻进了丛林深处,不再走平坦的石阶路。山坡陡峭,她踩在上面如履平地,灵活地绕过杂草丛生、枝桠繁茂的树林,来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

    结界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就连地下都有紫色电光的流窜,阿音在草坪上行走,很快便来到了结界的外缘。

    既然知道了解题思路,阿音不加犹豫,三下五除二拆开了密封完好的木盒子,从一堆毛线里扒出了压在底部的小小玉佩。

    玉佩滑入掌心,第一感觉便是清凉提神。

    这块不知底细的玉佩,是五条悟送给她的。

    他曾在信笺上言道,阿音可以凭此玉佩自由出入五条家。

    她大胆猜测,五条家的结界原理,和禅院阁下的应当大同小异。那么同理,他给自己的玉佩也能通用。

    这些都只是推测。

    阿音小心翼翼地拾起玉佩,挂都不敢挂,就握在手心,朝结界戳了两下。

    毫无阻滞感,像戳破了一张薄纸,她的整条手臂都伸了进去。

    昏暗的环境里,玉佩的咒力核心如一颗蓝色宝石,散发淡淡幽光,衬得玉石质感愈发通润。

    阿音心中一喜,立刻两步蹦了过来,此时她再看那小号的玉佩,眼神都变了。

    这玩意儿是宝贝啊,无价的那种。

    阿音珍之又重地把玉佩悬在腰际,加茂还未走远,她循着空气里那一缕未散的螺蛳粉味,轻巧地尾随了过去。

    山顶的空气沁人心脾,远离了尘世的喧嚣,薄凉的云雾缭绕指尖,而远观那山峰唯一的火红亮光处,歌台暖响,金殿玉宇,赫然矗立在红绸翩舞般的灯笼摇动中。

    阿音遥望那琼楼台阁,她目力很好,沉重的夜色里,她也能捕捉到从那金殿处,凌空升起的一点火花——

    认出了那是什么,阿音的呼吸微滞。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往日的画面。

    前段时日,腊月才中旬,阿音便展望着不久之后的新年祭典,也不知是何等繁华景象。

    当时夜寒露重,一件羽织轻轻披在她肩上,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用回头,她都知道是谁。

    “这么晚了,禅院阁下怎么还不睡啊?”

    “阿音也没睡。”黑发的青年家主从屋后走来,发丝间镀了银辉,眉目更添星光,“我看到阿音的屋子里还亮着灯,不太放心,就过来看看。”

    “啊,我忘记了。”阿音这才摆出了后知后觉的表情。

    “在想什么?”

    “……”

    阿音抬头,月中的月亮明澈如玉镜,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渺似烟,在安静的夜里又清晰可闻。

    “我在想,这里的新年祭典会是什么样的。和我家乡又有什么差别。”

    “阿音的家乡?”

    “我家……嗯,其实已经忘了很多了。”阿音耸了耸肩,略带无奈地笑着,她就连自己的真名都忘了,又能指望记住多少前世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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