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这天, 丰安大队发生了一件大事，米满仓和张巧兰这对老夫妻,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居然得到了来自公社的表扬，说他们干活勤奋卖力，对其他社员们有着良好的带动作用, 将他俩一起评为了劳动积极份子。 不仅每人一张红通通的奖状, 还有奖品哩！ 底下的村人们羡慕地看着米老太站在高高的木头台子上，眉开眼笑地从米丰收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大搪瓷杯子和一个簇新的暖水壶, 心情复杂极了。 呵, 大家都干着一样的活, 凭什么就他们两人受到了公社的表扬？难不成, 这其中还有大队长的关系在里头？要知道, 大队长米丰收可是米老头米满仓的亲哥哥, 在暗地里帮衬自己的弟弟，好像也说得过去？有些心里比较阴暗的这样想道。 可很快，他们就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大队长在他们村很有威望, 平时最是公正, 不可能会当着全村人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 还这么高调地向全村宣布的。所以说, 这个表彰, 还真是米老头和米老太两个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这就奇了怪了, 他们凭什么呀？ 把奖状和奖品发给了两人, 米丰收拿着大喇叭，红光满面地做着最后的总结：“今天这事大家也看到了吧，劳动最光荣, 咱们公社不会忽略任何一个勤劳、肯干的社员, 只要有心，就一定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以后，我也会多多关注其他埋头苦干的社员们，把他们的名字报上去，说不定哪天，咱们大队又会多出好些个积极分子！” 他的语言平实质朴，却依然能够振奋人心，不少人听了心脏都开始砰砰跳起来，暗自为自己加油打气，觉得自己一定也可以。不仅是普通的村人们，就连那些知青，听后也觉得大队长说的有道理，有几个还往长远方面去想，觉得如果有了这份荣誉，会不会对他们将来回城有帮助？ “好了，今天就到此结束，大家赶紧去干活吧！记住了啊，劳动最光荣！”米丰收说完以后，就示意米老头他们两个一起下去。 米老头刚刚在台上结结巴巴说了几句“获奖感言”，现在脸上的热度都没有消下去呢，怀里被塞了个暖水壶，同手同脚往下走的时候，差点还摔了一跤。 “小心点看路！”米丰收扶了他一把，有些无语地说道。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要靠他这个哥哥扶。 回答他的，是米老头讪讪的笑。他也不想的啊，是手脚自己不听使唤！ 等米丰收离开后，原本就没走出多远的人一下子全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米老头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就被公社领导给看上了呢？还有人稀罕地想要摸一摸米老太怀里又白又光滑的搪瓷杯，被米老太给躲了过去。 “看就看，你摸啥子摸，万一碰坏了怎么办？”她横了那个老婆子一眼。 这人平时和赵红叶走得近，可没少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她肯给人摸杯子才怪呢！ “不摸就不摸吧。”那老婆子把手收了回去，却还是不舍得就这样离开，又问了一句，“张巧兰，你倒是和我们说说啊，到底怎么一回事，我可不信你们真的表现很好！” 这话米老太可不爱听，当即就一个白眼飞了过去，不客气地说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凭你脸皮厚吗？老娘可不像你们，干活的时候总凑在一起聊天，等到快下工了才急急忙忙去干活，也不看看你们分到的田里，草都没拔干净呢！要说我，公社领导们就是有眼光，一看就从人群发现了我和老头子，我们认真干活，受表扬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赶紧走走走，都挡着我的路了！” 说完，伸出手臂直接把人扫到一边去，带着米老头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家里人站的方向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心里还有些得意，这人啊，就是不能出名，一出名，关系好的关系坏的全部都凑了上来，害她路都不好走了。 那老婆子被怼了个没脸，又看到旁边有几人在默默点头，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最终没好意思继续留下，急匆匆跑了。她决定等上午下工了，去赵红叶家走一趟，把这事跟赵红叶好好说道说道。打死她都不信，张巧兰的表现有公社领导们认为的那样好，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隐秘！ 讨厌的人走后，米老太的表情才好了起来，被人问得烦了，停下来大声说道：“你们问我为什么，我哪知道？我又不是领导肚子里的蛔虫！不过啊，我倒是觉得我和老头子是沾了我小孙子和小孙女的光，当时他们就在一边玩，我们两个为了早点过去照顾他们，活干得又专心，又卖力，不仅速度比别人快，还让其他人也加快了速度呢，这应该就是公社领导们说的起到了带动作用吧！” 昨天和米老太他们在一块田里劳作的人听了，回忆了一下，发现果然和她说的一样。昨天要不是他们两个莫名其妙加快速度，他们也不会跟着一起发力，最后比平时早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完成了当天的任务呢。 这样一来，他们会受到表彰，好像就不奇怪了呢？ 虽然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离谱，但是在想不到更好的理由的前提下，大家也只能相信了。这也就导致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家里有四五岁孩子的人家，都热衷把孩子带去一块儿上工，也不让他们干什么，就坐在一边看着，似乎只要这样做了，下一个受到表彰的就是他们一样。 有孩子乐意被带出去，也有孩子性格内向，并不喜欢一直呆在外头。天天被带出去的后果就是，等到了地儿，人往田边一坐，就哭唧唧了起来，小表情委屈得不行。 大队长米丰收一看这样的情况，就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在某天早上集合的时候，严肃地说了这件事，勒令这些为了受表扬“不择手段”的人赶紧恢复原样，别再折腾自家孩子了。直到那时，这个诡异的新流行才慢慢停止。 当然，这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得到答案的人或是摇着头，或是若有所思地离开，很快，周围就没剩几个人了。米老太也终于走到了家里人边上，刚刚他们愣是挤不进人群。 “奶奶！”米甜甜噔噔噔地跑上前来，一把抱住了米老太的大腿，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满是对米老太的崇拜，“刚刚奶奶好威风哦！” 她都在下面看到了，奶奶昂着头，挺着胸，给底下的大家说话的时候，声音一点都不带飘的，掷地有声，身上的气场十分强大，很具有信服力。比爷爷结结巴巴，说一句想半天可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听到孙女的夸奖，米老太脸上的笑容更甚，把搪瓷杯子和奖状让米旭光拿着，自己一把抱起了米甜甜，逗弄道：“那是，也不看看你奶奶我是谁！话说回来，奶奶能得这个奖，还真是多亏了甜甜呢，奶奶把杯子送给你好不好？” “妈……”米旭光在旁边没忍住叫了一声，“你刚刚跟大家说的事，该不会是真的吧？真的是因为甜甜和天恩的原因？”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这我哪知道！”米老太瞥了三儿子一眼，“谁知道领导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发展连你大伯都没想到呢。” 米旭光：“……” 得，他亲妈是在为把杯子送给甜甜找理由呢！ 米老头已经缓过劲来，同样是把暖水壶和他的那张奖状往米旭光怀里一塞，吩咐道：“旭光你回去，把这些东西都给送回去，甜甜也带回家去吧，今天估计我和你妈都要空不下来了，就不让甜甜和我们一起了。” 村里那群人虽然现在走了，但想想也知道，等开始干活后，还是会一个两个的跑过来向他们打听些更详细的内容。 “行，那我和甜甜先回去，等把甜甜送到了我再回来。”米旭光应承下来。 米甜甜听后，也在奶奶怀里扭了扭，让把她放下来，等下她自己跟着爸爸回去。 “奶奶，甜甜不要杯子，这个杯子你和爷爷留着用呀！”同时，她还不忘拒绝米老太的话，他们家里并不缺杯子，但是这个杯子对奶奶来说是荣誉的证明，她怎么能拿走呢？ 米老太听了，也只能暂时作罢。 “那奶奶听甜甜的，奶奶给你留着，等什么时候甜甜想要用了，就来找奶奶。” 米甜甜眨了眨眼，很想跟奶奶说，这个杯子他们自己用就好了，但是观察着奶奶脸上的神情，最终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跟着爸爸回家了。 今天爷爷奶奶都会很忙呢，她不能跟在一边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 “三弟，你怎么过来了？”萧慧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看，发现米旭光手里捧着不少东西，带着米甜甜回来了。 “二嫂，大喜事啊！”米旭光飞快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还给她看了领回来的奖品，光滑白亮的大搪瓷杯子和大红色十分喜庆的暖水壶，并两张写有米老头和米老太名字的奖状。 “也不知道这两张奖状之后怎么安排，我估计爸妈是想贴在墙上的。”米旭光自顾自地说道，眼睛在堂屋的墙壁上巡视，好像在寻找适合贴奖状的地方。 萧慧没有想到，自己被留在家里做饭的这一天，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有点神奇了。 她飞快地扫了眼那两样奖品，心里闪过不屑，只不过是杯子和热水壶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如果她当初没有下乡，没有选择嫁给米旭杰的话……这些东西在娘家都是随便买随便用的。 “那要恭喜爸妈了。”萧慧淡淡说道。 殊不知，在萧慧对奖品不屑一顾的时候，有人却因为米老太白得了这天大的便宜，羡慕地眼睛都快要红的滴出血来了。 “啪！”赵红叶重重地拍打在床头，愤怒地说道：“凭什么张巧兰运气这么好？！要不是我脚受伤了，杯子和暖水壶一定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