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所有人都不理解米旭杰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要分家, 但是米旭杰自有他的道理。 分家就意味着兄弟三人从一个大家分成一个小家，再算上父母那一份的话, 就是将家里的物资平均分成四份, 每家得一份。他们家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都挺节省的，再加上家里都是勤劳的，一年下来赚到的工分多, 每年分到的钱也有不少。这么多年攒下来, 米旭杰粗粗估计了一下，应该是有一两千的。 他打算把自家分到的那一份全部给萧慧, 如果不够的话, 就厚着脸皮向父母、兄弟借上一些, 把这个缺口堵住, 好好地送萧慧离开。这样, 也算是全了他们夫妻之间的情分。 再一点, 他也是担心继续这么下去，萧慧的精神真的会出问题。 为了达成这件事，必然会对孩子们有莫大亏欠, 但米旭杰也想好了, 以后他就更加卖力地上工, 干活, 努力挣钱, 攒钱, 只要有他一口气在, 就不会让孩子们冷着，饿着。 他这是赌上了自己的下半辈子，要送萧慧没有遗憾地离开他们家啊。 听了米旭杰的解释, 米老太夫妻俩久久无语, 就连米旭辉和米旭光，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同时，他们多少也猜到了米旭杰没有说出口的更深层次的想法，只有分家，才能让他们这一大家子，好几个小家受到的损失最小。可以说，除了米旭杰一家，米老太米老头，以及米旭辉和米旭光两家几乎不会受到任何的影响，最起码是在钱财方面。 米旭杰见大家都不说话，以为他们是不同意，干脆膝盖一屈，跪在了父母面前。 “爸，妈，算儿子求你们了！” “哎呀你这是干啥！”米老太被吓了一跳，赶紧抓住米旭杰的胳膊想把他扶起来。 然而米旭杰难得犟起了脾气，表示他们不同意的话他就一直跪着，直到他们同意为止。 这话一出口，米老太又是伤心，又是生气，有心想不理会，却也为二儿子的遭遇感到不值。和米老头交换了几个眼神后，最终长叹一声，答应了下来。 “唉，好吧，咱们分家！” “你这孩子，做什么犟成这样，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吗，动不动就下跪，以后可不许这样子了！” “谢谢妈！”高大的汉子在两个兄弟的搀扶下站起，眼中含泪。 既然已经决定要分家，米老太也没再耽误，和米老头凑在一起商量了一阵，就让米旭辉先去把大队长米丰收，以及村里几个有威望的老人请来了。 突然听说米家要分家，米丰收几人当即坐不住了，放下手头的事匆匆赶来，路上还回忆着最近米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居然闹到了要分家的地步。 要知道，米满仓一家在他们大队可是出了名的兄弟有爱，妯娌和谐，要是公社里评什么“五好家庭”，米丰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会是自己弟弟一家。可这样幸福美满的一家子，如今居然要分家了？ 这太匪夷所思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想到这两天听说的米旭杰和萧慧离婚的事情，米丰收心里有了猜测，分家这事，一定和老二的这个媳妇脱不了干系。 几人脚步匆匆，很快就走进了米家的院子。刚抬眼，就看到米老头脸色灰败地站在门口等他们，一边还抽着旱烟，边抽边叹气。 米丰收看到弟弟这幅样子，心里也不得劲，走到他身边，轻轻在他的肩上拍了几下，算作是安慰，旁的，就什么也不说了。 说了也没用，他已经感觉到，分家这事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果然，看到人都来了，米老头收起旱烟，稍微寒暄了几句，就开始说起了正事。 他也没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分的家，只说分家这事他们老两口已经同意，三个兄弟也没有什么异议，请米丰收和村里几个老人过来，只是帮忙做一下见证，应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听了这话，米丰收终于忍不住了：“说什么耽误不耽误的，分家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多考虑考虑，就这么决定好了？要不，你还是再想想，等过几天再决定要不要真的分这个家？” 他们这儿的风俗，一直都是只要家里的老人还在，就绝对不提分家的事情。除非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天天争吵打闹，有人死活要分家，村里年长的老人们才会依照情况帮忙见证一下。 除了以上这样的情况，因为其他原因而分家，总会遭人诟病。 可是米老头一家要分家的是，还能“再考虑考虑”吗，这已经是刻不容缓的大事了！ 萧慧和老二已经离婚了，打包好行李拿着他们自己攒下来的钱马上就要走了，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偏偏钱给弄丢了，萧慧本人还不小心流了产，正是健康状况最不好的时候，每天哭得要死要活的身体状况遭不住那就糟糕了。为了让这件事尽快落下帷幕，他们也得赶紧把家分了，按照老二的想法把分给他的那份钱给萧慧让她拿着离开…… 米老头苦笑着摇了摇头，谢过了米丰收的好意，再一次表示这个家，今天就得分。 米丰收见弟弟心意已决，就知道劝不住了，长叹了一声，请几个老人们分别落座，自己站到了米老头的旁边，打算看看他到底要怎么分这个家。 这个家分得还算是迅速，米老头让米老太先去把这些年来家里攒下的钱清点出来，全部拿到堂屋里，而自己则是把家里的锅碗瓢盆之类的用具全部一分为四，自己和老伴，以及三个儿子一家各占一份，做到了彻底的公平。 这时，米老太也清点好所有的钱，捧着一个木盒子走了出来。 “从我当家开始，这么多年，咱们家一共攒下了两千四百六十块钱，都在这里了，每家各分六百十五元钱，我现在就分给你们，之后就自己保管了。还有粮食，也全部分成四份，我和老头子跟老大家住，以后老二和老三每个月给我们……”米老太思忖了片刻，给出一个暂定的数目，“先每个月给我们五块钱好了，这个不急，以后可以慢慢商量。” 她指的是分家之后其他几房的孝敬钱，也算是村里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个时候提出来，没有人觉得有问题。 另外，她还留了一个心眼，故意没有提起去年的时候米甜甜发现的那根大人参，只打算等萧慧拿了钱走人了，一家人再关起门来讨论人参具体的安排。 想到“一家人”三个字，米老太的心情又失落了几分，就是不知道等分家结束，他们还算不算是完整的一家子？ 此时，堂屋里的大人们根本没有发现，在屋门外的隐蔽角落处，有几个小脑袋在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 米老太的说话声并不小，当她报出钱数时，被外头的小家伙们听了个全。米天泽当即“嘶”了一声，掰着指头数了起来，但是数来数去，他还是算不清两千四百六十到底是多么大的数字，眉毛都扭成两条蚯蚓了而不自知。 米天昊比自己的弟弟要好上很多，最起码知道那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数字，他从来没有想过奶奶居然为家里攒下了这么多钱，这也太厉害了叭！可一想到这钱拿出来是为了什么，心中的惊叹就减弱了几分，又变得闷闷不乐了起来。 这两天家里发生了好多事，大人们并不想让他们几个小孩子参与其中，因此一直让他们呆在大伯和大伯母的屋子里，美其名曰帮忙照顾一下小弟弟米天睿。但是米天昊知道，家里发生了很严重的大事，二伯母要走了，不要自己的孩子了，而今天堂屋里发生的一切，也和这两天二伯母的哭闹有关。 他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米青青几人一眼，发现他们的样子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木愣愣的，看起来完全没有接受现实。米青青和米宁宁表情呆滞，米天恩的眼睛已经哭肿，好不容易收回去的泪花现在也重新蓄满了眼眶，随时会落下来。 “哥哥，好多钱钱呀！”米甜甜拉住小哥哥米天恩，小小声地对另外两个哥哥说道。她的一双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转移了。 都已经忘记他们站在外面偷听大人们讲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嘘，甜甜，不要太大声说话，万一被奶奶他们听到了怎么办。”米天昊紧张地往里看了一眼，赶紧告诫meimei。 他们是偷偷出来的，可不能被大人们发现了。 “哦哦……”米甜甜在被提醒后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好像有些大了，压低声音用气音回答着。 六个孩子不再说话，安静地关注着堂屋里的一切。 屋里的分家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米旭光兄弟三人已经一脸郑重地从米老太的手里接过了属于他们那一家的钱，米旭光和米旭辉两人还算镇定，但是米旭杰……他拿着钱的手微微颤抖着，一双微微眯起来的眼睛也盯着手上的钱，仿佛要把它们盯出一个洞来，良久，他才长叹一声，慢慢地把视线从手上移开了。 米丰收和一起过来的几位老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之间用眼神交流着，确定了分家这事确实是因米旭杰，或者说因萧慧而起的。在心底对萧慧涌起了些许看法后，他们很快收敛住了情绪。 见证完这一切后，其中最年长的老人作为代表站出来发言，对着已然变成三家人的兄弟几个语重心长地告诫了一番后，就从米家离开，把空间留给了米家人。 人走后，米老太十分确定地对着某个方向喊了一声：“还躲在角落里做什么，都给我出来吧！” “……” 角落里的小鹌鹑们被吓了好大一跳，犹豫了好长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挨个走了出来，垂头丧气的，都不敢抬头去看他们“目光如炬”的奶奶。 只怕怕地喊人：“好巧哦，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