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3-3094 新领域
3093章新领域(上)贺立有倾诉的yù望,倾诉他多么无辜,但是这个倾诉对象,绝对不是媒体记者——这被总部的人看到,还不得撕了他? 说来说去,还是雅乐的人理亏,在某个特定的范围内之,他可以将净水器的授权解释为企业行为,并且得到适当的理解,企业经营,总有这样那样的难处。 但是事实真的摆到公众的面前,这个苦衷是不会获得大家谅解的,不诚信就是不诚信,老百姓们最讲实惠——你雅乐坑了人,就不要讲自己的委屈了。 于是他略一错愕,就苦笑一声,“刘记者,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贸然地接受你的采访,公司有制度,也涉及到商业机密,等我请示之后,再跟你说好吗?” “跟陈主任能说,对我就是商业机密?”刘晓莉微微一笑,话里自然而然就带出了刺来,“那么好吧,我只报道现象,要是不够完整和观,那就请贺经理包涵了。”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层,你不要难为我了好不好?”贺立苦笑着回答,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没有得到高层授权之前,绝对不接受媒体的采访。 你爱写成什么样写成什么样,起码是不关我的事儿——这企业的管理人员,其实跟官场中人也有点类似,能不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就坚决不揽,别人自己挖掘出来的,关我鸟事? 贺立甚至无心无阻拦刘晓莉做报道,这不是他不关心公司荣誉,实在是他有心无力,今天找碴的人,还真不是好惹的,为了一个套牌的产品……没必要。 说白了,贺经理心里也是对总部有几分火气,上面管理得乱七八糟,我们下面受着无妄之灾——等报道出来了,该谁捱的板子谁捱吧,爷不伺候了。 不过,他虽然很干脆地拒绝了刘晓莉,却还要邀请陈主任等人随便坐一坐,这是一个态度问题——现在到了饭点儿了。 陈太忠自然不会稀罕这顿饭,面对这样的邀请,他根本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而贺立也是走个过场,邀请对方两句之后,发现人家理都不带理的,只得讪讪地告退。 贺经理邀请完之后,杨先生又邀请陈主任吃饭,这都是场面上应有的,陈某人自然是不许,杨先生感慨地叹口气,“正经为老百姓办事的,反倒最好说话,我老丈人说得真不错,陈主任是难得的好干部。” 李云彤听得就笑他,“你不说好话,领导也一样帮你办的,我倒是觉得,刚才那个贺经理应该请你吃饭,其实……搞定苦主,我们就是民不举官不究了。” “人家眼光高得很,眼里只有领导,哪里有我们这些消费者?”杨先生酸不溜丢地回答一句,才猛地发现自己有点冒犯了,于是又补充一句,“还是陈主任好。” 他的话其实没说错,贺立绝对不会请他吃饭,因为这确实跟雅乐的空调无关,而且,贺经理并不想涉入此事太深,保持接触的同时,他要强调距离,以免被误伤。 在离开外联办之后,他就给总部做了汇报,总部那边一听,也是诧异到无以复加,负责销售的副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一个净水器,要下雅乐所有商品的架?” “没错,就是这样,”贺立在陈太忠面前不愿意承认某些东西,但是他跟公司反应的时候,并不怕这么说,“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同一品牌。” “胡闹,走遍天下也没这个道理,”副总的声音在瞬间变得高亢了起来,他的愤怒是有道理的,“就算是电磁灶,也是有设计缺陷嫌疑的相关型号才暂停销售,返厂改造……凭什么一个净水器,就要停掉所有的产品?这是用行政命令粗暴干预市场。” “……”贺立不说话,他真的无话可说,就他所知道的,那个净水器厂能借用雅乐的商标,跟总部的人事变动有关,某元老被倾轧出局,临走的时候要了这么个使用权。 事关上层斗争,他没办法多说,但是副总不肯放过他,“你没有跟对方解释一下,这个净水器不受总部管理吗?” “说了,没用,”贺经理淡淡地回答一句,“人家就咬定,这是雅乐的商标,而且他们强调,消费者享受不到售后服务,造成了很坏的社会影响。” “真是扯淡,”副总气得脏话出口,但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净水器厂是怎么回事他更清楚,那是有历史原因的,而且那个厂子发展得确实不太好,由于靠着雅乐这个大牌子,他们对经销商的要求比较高,目前的业务也搞得磕磕绊绊的。 关键是,这个商标的使用许可,是有协议的,他有气无力地发问,“他们的要求不可更改吗?” “净水器厂设立一个办事处,花不了多少钱啊,”贺立觉得天南人的要求实在不算高,素波这种地方,设立个办事处,派上两个人来,再准备点备品备件,一年二十万绝对下来了,省一点七八万都够用,这么大的事情,花这么小的代价处理好,还不行吗? “这个钱谁出呢?”副总冷冷地发问,他也承认事情不大,但是这个头没办法开,他不能指挥净水器厂,而更不能自己出这个钱,“我跟老板汇报一下,找人施加压力吧。” “那得快点了,明天这个消息就要见报,”贺立有气无力地回答。 “什么,明天就要见报?”副总还是挺在意公司形象的,而且雅乐遭遇过一些负面新闻,也给公司造成了大小不等损失,危机公关的机制虽然不够完善,但是相对那些小企业是好很多了,“什么级别的报纸?” “已知的有《天南商报》,”贺立有气无力地回答。 副总细细了解了一下这个报纸的xìng质,这才松一口气,“唉,民办报纸多少要好一点……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我拿什么阻止他们?”贺经理冷冷地反问,“我又有什么资格代表净水器厂说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好了,我知道了,”副总打着官腔挂了电话。 这件事情,怕是不那么好结束,贺立也默默地挂了电话,隐隐生出了点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天南商报》果然登出了雅乐净水器的报道,其实刘晓莉的文章,写得还是相对公正的,她不但介绍了事情经过,同时也指出,据她了解,这个净水器是dúì核算的部门。 按说如此一来,雅乐的空调和冰箱等,销售都不会受到什么实质xìng的影响,然而,商报第一笔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她很尖锐地提出一个问题,雅乐是如何管理和维护自己的品牌的?做为国内知名品牌,怎么会允许出现这样的现象?消费者因为信赖这个品牌,才宁可高价购买你们的产品,你们就是这样肆意浪费顾的信任? 文章末尾强调,这年头闯牌子难,毁牌子可太简单了,合家欢、亚细亚、巨人……多少原本可以成长起来的知名品牌,已经消失了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看到雅乐净水器暴露出的问题,笔者禁不住暗暗担心,虽然不知道雅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衷心地希望,雅乐不要成为下一个失败者——知名品牌,请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 这一篇报道,让刘晓莉的名字再度进入公众视野,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雅乐净水器是个什么,这种高端消费品,买得起的人并不多,但是没听说过雅乐的,还真没几个——雅乐的状况,糟糕到这样了吗? 不过刘记者没想到的是,在短短一上午,就有起码十个以上的电话打到天南商报,表示他们面临着相同的困惑,买了雅乐净水器,没人售后。 按照商报的统计,在正常的工作rì里,报纸发行的当天上午,有效的信息反馈率,约占总额的五分之一,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rì子里,他们大约总共能接到五十个类似的电话——放宽一点的话,是四十到六十个。 当然,这并不代表素波只有五十台雅乐净水器出了问题,现实情况只会更糟糕,这一部分人只是跟商报读者圈子比较近——这么算起来的话,问题还真的是很严重。 与此同时,还有其他媒体也注意到了这个报道,讲究一点的,打个电话来商报落实情况,不讲究的直接原封不动地扒走消息,大不了加一个“转自《天南商报》”就完事。 雅乐总部也在上午收到了贺立传真过去的商报,不过报纸是死的,人不在天南,切身体会就少一点,直到其他媒体纷纷打电话过来求证,雅乐人才猛地发现,似乎低估了天南商报的影响力。 然而,低估也就低估了,左右不过一张报纸,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要保住雅乐在天南的市场,有些威胁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于是,雅乐的危机公关终于全面启动,应对天南出现的紧急情况。 3094章新领域(下)自打商报的稿子见报之后,陈太忠有点小苦恼,打电话说情的人很多。 按说,他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说情了,而天南省自问有资格跟他求情的人,也不多,他应该是无需苦恼的,但是很遗憾,雅乐不同于他以往接触的任何单位,两者的接触,是两个不同领域的碰撞。 说得具体一点就是,说情的人很多,但是那些人……陈主任基本上都不认识,开头往往都是这样的,“天南文明办的陈主任吧?我是OO的XX,听说有这么个事情……” 来电话的人五花八门,有媒体的,有部委的,还有工商联的,也有一些听都没听说过的协会之类的——这些电话多来自bějīng,也有一部分来自广东,雅乐的分厂分公司遍布全国,但是总部在广东。 雅乐的摊子很大,但是他们不可能在每一个省都铺出足够的人脉,这种情况下,大多数有实力的厂家都会选择一种便捷方式,直捣中枢——搞定bějīng,其他地方的问题就不大了。 所以陈太忠现在面对的说情的团体,跟他往rì接触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是的,这是以另一种方式爆发的战斗。 而偏偏地,这些说情的人还自我感觉良好,根本不认识就敢把电话打过来——京城对地方,就有这种优越感,知道我是谁吗?就不信你敢一句话回了我。 一开始的时候,陈太忠真被打了一个冷不防,尤其有些人说话,听起来来头大得吓人,“我是新华社金融信息中心的OO”,“我是《世界经济观察》杂志的XX”,“我是zhōngyāng《科学rì报》的”……咦,别的也就算了,《科学rì报》的话,陈主任还是熟悉的,说是zhōngyāng直属报纸,哄人的,其实就是归科技部管,对方既然说话很冲,他也就不气了,“既然你是科学rì报的,没听说过我陈太忠?金部长安部长我都很熟的,你有话好好说行不?” 所以说bějīng城这帮人,说起来唬人是绝对够了,但是下面地方真要铁下心不买帐的话,他们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他们欺负人,不过是欺负一个别人不摸底。 别小看这个不摸底,真的就很重要,以下面官员的智商,他们也能猜到,很多人甚至绝大多数人,都是在狐假虎威,但是自古官场如雷场,行差踏错半步,就可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错非不得已,没有人会去冒这个危险,因为不值得。 这就是官场的维逻辑,尤其是对上雅乐这种知名品牌,对手很庞大,就算斗倒对方,也多不出一个官场的位置来——于自己的上进无补,何必呢? 但是真的对上对形势烂熟于胸的主儿,他们的恐吓就是纸老虎了,陈太忠不敢说自己对京城很熟了,可说起这些东西来,多少有点底气,而他又不是一个肯轻易服输的,就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去问雅乐,不服气的话,你给我天南省文明办行文质询。 这个答案,就打消了不少狐假虎威的主儿的侥幸心理,当然,真正有底气的人,是不怕这个的,下午三点半左右,一个bějīng口音的人打来了电话,来电号码却是广东。 “天南文明办的陈太忠,是吧?”这位京腔打得很足,“我是丁总理的侄子胡峰,你可以了解一下……雅乐的老高,是我的朋友,他办个企业不容易。” “让我了解你一下……你算个什么玩意儿?”陈太忠一听就恼了,光让我了解你了,你打电话之前,了解我了没有?“来,你把天南一万台雅乐净水器退货,我绝对不找他麻烦,没那能力,你别跟我装逼……cāo!” 这一下发泄,他是爽了,但是很明显,丁总理的侄儿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他反手一个电话打给邵国立,“国立,国务院老丁有个侄儿叫胡峰……是个什么样的数?我要搞他。” 陈某人一向是这个脾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跑到我跟前装逼,我不狠抽你两下,那真是对不起你,认都不认识,就打个电话过来……就让我了解一下你,你丫正处了吗? “老丁啊,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邵国立吃吃地笑着,“这话我也只跟你说,其实老丁这人我惹不起,你说那个人叫什么……胡峰?” 邵公子算是手眼通天的,但是跟国务院副总理扛膀子的话,那他家大人都不好用,得邵家一系的核心出面,才具备掰腕子的能力——输和赢那还是另一说。 邵国立是深知陈太忠的出处,才敢这么放肆点评,但是可想而知,平rì里他也是怀了不少怨恨在胸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公子哥们原本就闲的无聊,听说有重量级的人物要放马开片,有一方还是他看得不顺眼的,他肯定乐于促成此事。 不多时,邵国立就将电话回了过来,“你说的这个人大名叫胡秀峰吧?老丁表弟的儿子,扯淡得很,不过……他跟雅乐的关系确实不错。” “嘿,既然你都知道了,帮哥们儿出口气吧,”陈太忠干笑一声,心说bějīng城这帮人的鼻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 “我打不过他,他劲儿比我大,叫人打的话,就不合适了,”邵国立很认真地回答,“关键是太忠你要是来削他,我一定叫上一大票人捧场围观,。” 你小子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陈太忠叹口气,他可没耍猴戏给别人看的心,“凭他也配我削?赵晨出面够不够?” “疯狗的话……不太够,”邵国立沉吟一下回答,“赵晨又不是真疯,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为自己能惹胡秀峰,但是为你出面的话……他资格不够。” 这就是京城的圈子,级别和格局异常分明,赵晨要是受了胡秀峰的欺负,他能不讲理,但是为了外人出面,那就不行。 “那回头再搞他吧,”陈太忠一听是这么个来,心里倒也不以为然,不是老丁的亲侄子,就已经差了火候,连赵晨都敢上手的主儿,那就更不值得重视了。 “小逼挺狂啊,”胡秀峰压了电话,沉着脸哼一声,他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长得白净帅气,他悻悻地看一眼身边的白胖中年人,“这家伙什么数?” “听说挺不含糊的,”白胖中年人便是雅乐的掌门人高某人,天南的事情已经反应到他这里了,不过他不是很在意,也就是小胡今天过来了,他就随口问一句,小胡挺热心,主动打这么一个电话,不成想居然是这种结果。 可是,胡秀峰脸上就挂不住了,他自信满满地把伯父报出来,想着对方还不得草鸡了?其实他父亲也是地方上某国企的老总,只不过旗号没有他伯父好用罢了。 但是就这么报名号,直接被对方抽了回来,他是真的恼了,于是拿起自己的手机翻腾起来,“我得查一下这小逼,敢跟我这么说话……这净水器卖得不错啊,天南卖了一万台。” “哪可能卖那么多?全国他卖了有没有两万台都不好说,”高总对那个厂子还是知情的,看到小胡翻个不停,于是出声劝解,“算了,不行派个办事处过去就完了。” 对他来说,这真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既然当了这么大一个家,不该让步的时候,真的不能轻易地让步,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要考虑接踵而至的连锁反应。 “有那么便宜的吗?”胡秀峰面子被扫,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不过对方既然这么不含糊,他就有必要收起小看之心,先打听清楚对方的来,才好决定行止。 他拨几个号码打听一下,再放下电话的时候,脸sè有点不好看,“艹,这小逼是黄家的人……啧,老高你要糟啊。” 这可不仅仅是高总要糟糕的问题,胡某人一时也没办法报复了,凤凰黄的人哪里是那么好招惹的?更别说那小逼人还在天南,那是黄家大本营啊。 “什么?”高总听得吓了一跳,他可是没想到,收拾自己企业的人,还有如许的背景,“就是文明办的一个副主任……副厅吧,这么个破单位,还能有这种背景?” “你这是信不过我了?”胡秀峰本来就很不高兴,听他这么说,脸就沉得越发地厉害了。 “胡总你这怎么说的?”高总干笑一声,接着又长叹一声,“只是……他真要有这么厉害,我在天南还不得不让了,万一影响到其他省,那可是麻烦了。” “你也未必要让,还可以通过别的渠道想一想办法,”胡秀峰哼一声,他被人骂一顿又找不回场子,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就要挑唆一下,“商标权下放,是企业自主经营的权力,凭什么让他搞株连?有什么法律依据?” 你说话很容易,但是这么小的事情,搞大了划得来吗?高总心里暗叹,同时却重重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嗯,那我再想一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