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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白雪皑皑, 一梦回北平了。” 向明远站起身,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宠溺的说道:“吃完早餐, 我带你去老宅。” 向家的老宅是一个四合院, 就在地铁旁边, 标准的一进院格局,院落被翻修过,但老北城的味儿甚浓, 依旧是红漆木门,青砖灰瓦,北面是正房,东西是厢房,南面是倒座儿,整体由廊贯通,廊内油漆彩绘、四梁八柱。中间有一方天井,院落里种了两颗书,一树海棠一树柿子。 冬日树叶凋零,树枝被白雪覆盖,徒有两三颗红柿悬在枝头。 向明远在廊前的茶桌上坐下,烧了一壶茶。 雪花未停,落在青墙红窗的背景里,总有一股萧瑟的寂寥。 向明远给她递过去一杯热茶说:“你坐着,我去去就来。” 他笑着走进雪里,手里拿着铲雪的木推,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用雪铲出了一个520。 那是温眉遇见下雪的第三个春节。时间荒芜,浪漫不死。 后面的几天,向明远还带她去了外婆的绣坊。 温眉去的那天,屋里檀香四溢,一首古筝弹奏的《女儿情》反反复复的盘旋在院落里。 外婆一个人坐在绣坊的大厅里,带着老花镜,娴静的绣着红色喜服上的鸳鸯。 她不知道孩子们会过来,分针走线时,还会哼两句歌。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 “我外婆也是江南的,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精通刺绣,少年时,家道中落,到北城来投奔亲戚,寄居在别家,受尽冷眼,后来遇见了我外公才算有了一个家。外公待她很好,可我母亲三岁时,他就走了,我外婆挑起家中的担子,什么脏活累活儿都干过,就这样供我母亲上了大学,成了家,退休后,又开了这间绣坊……” 向明远侧头看着温眉,向她伸出一只手:“走,我们进去看看外婆。” 他敲敲门板,老人抬起头,见着他们,笑着迎过来。 那个下午,他们在一起,学着拿针,学着刺绣,天南海北聊着,笑着…… 可同样是那个春节,慕谦芊的病情却开始迅速恶化。 肿瘤转移,各种并发症一股脑的涌向她孱弱的身体。 大年初一清晨,她喘憋了一夜,虚弱的看着一屋子的人,笑说:“耶,我又长大了一岁。” 韩北言红着眼睛伏在她的病床前,怕她疼,只敢轻轻的握着她的手。 屋里的人三三两两的出去了,好像知道她时间不多,想把有限的时间都留给她心尖上的人。 “北言,你别哭,再难,我也熬过了这一岁。”她伸出手,艰难的与他撒娇:“我这么厉害,你不抱抱我吗?” 韩北言很难不破防,啜泣着将她抱起。 她满足的伏在他的肩膀看窗外的风景。 “呀!天终于放晴了,太阳好大啊……你推我出去走走吧……” 韩北言替她穿好衣服,抱着她坐上轮椅。 她好轻,瘦的只剩骨头了,他的心翻天覆地般绞痛。 “能帮我喊一下我哥吗?我想他也能跟着。” “好。” …… 他们走到了医院的连廊。 韩北言在长椅上坐着,慕谦泽推着她走远了一些。 “哥,这两天我时常会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情。那时,每次打雷,你总会冲到我房间,把我背在背上,跟母亲在世时那样哄我睡觉……我趴在你背上,无论身处多大多空旷的房子,便都不再害怕了……哥……你能再背背我吗?” 慕谦泽停了脚步,死死的攒住自己的手心,仰头看天,逼迫自己不在芊芊面前落泪。 良久,他走到芊芊身边,半蹲下,双手从背后轻轻的托住她,将她安稳地背在背上,跟儿时一样,拍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在长廊的空地上走着。 以前,走的时候,他会对背上的小姑娘说:“不要哭鼻子啦,哥哥在,不怕哈,睡一觉就没事了。” 可今天,他说不出这样的话。 “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为我难过,也为眉jiejie难过……可我希望你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她将圈在慕谦泽脖颈上的手稍稍收紧:“不用再为我联系什么专家了,也不用再为我制定什么治疗方案了……还有,哥,你也把眉jiejie放下吧,缘分尽了就是尽了……” 她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体力不支,在他背上喘着粗气,慕谦泽将她放回轮椅,细致地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别着急,咱们有话慢慢说。” 慕谦芊眼里滑过忧伤,摇了摇头:“哥,这些话,我怕我不说,就来不及跟你说了……”她又看了他一眼:“我希望我不在了,你也能过的开心……” 她说完这句,就靠回了轮椅,半眯着眼,任由阳光打在脸颊上,等她再睁眼时,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韩北言。 她眉眼闪回一丝狡黠,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好闷,你把眼前这门开一点缝儿,让我喘口气,好不好?” 韩北言拗不过她,起身将门开出了一条缝。 阳光跟风吹进来,她用力的吸了一口,咳嗽了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