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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筵听康正帝提起王家,本来挂在唇畔的笑意,一点一点地褪去,唇线紧紧抿得直直地。 “那着实可惜了,失了杀我的最好机会。不过如今境遇不同了,如今陛下不过是个可怜的笼中鸟,生死皆在我的一念之间,我劝陛下还是莫要惹恼了我,省得哪天我看您不顺眼了,随手就给杀了。” 康正帝往后仰了仰身子,胸口气得不断起伏。 陆筵见他脸色通红,眼睛里迸射出杀人的目光,可是身体却诚实地躺在床上,顿觉无趣。若他有勇气扑上来杀他,他还会觉得,他这帝王当得还不窝囊。可看他如今身体也养好了,被这般羞辱,口中喊打喊杀,身体却是诚实地往后推了推。 顾虑着自己的性命,不过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他扫了康正帝一眼,随即冷冷地转身。 康正帝被他眼底的轻蔑刺了一下,多日来的愤恨如同被引燃了的□□,瞬间将他的理智烧得一干二净。 “陆筵,只要你杀了朕,你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弑父的罪名,史书一笔一笔都记着,你便是百年千年,都是被后人唾弃厌恶的人!”康正帝冷冷地说道,“名垂千史?简直痴心妄想!你这样狼心狗肺的畜生,就该遗臭万年!” 康正帝自以为陆筵最在乎的便是名声,就好比他,汲汲营营,兢兢业业,都是为了大周,为了百姓!他拔除了根植于大周数百年的威胁,将世家重新整治了一番,虽然有些世家重新崛起,但也比不上陵州王氏给大周造成的影响,他这也是造福了大周! 外界说他荒yin,可他是帝王,后宫妃嫔那些,有多少是他心甘情愿娶的?皇后,贵妃,淑妃……哪一个不是来自世家大族?他难道不应该为了平衡世家,将她们放入后宫吗?他已然为了江山社稷委曲求全,难道找几个合心意的妃子享乐一下也不成吗? 那他这个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 陆筵见他事到如今,还觉得自己是个好皇帝,嘴角扯出一抹讥笑。也不愿意再搭理这个自欺欺人的无能男人。 康正帝见陆筵径直去了屋内正中央的书桌,惊了一下,以为陆筵恼了他,要伪造“退位诏书”。他大声道:“陆筵,竖子尔敢!” 陆筵背对着康正帝,但即便不看他的脸色,也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那般惊慌,定是担心自己的性命了。 他充耳不闻,在桌上翻翻找找,拿了一卷蚕丝,又取了一支笔,折返回来,扔在康正帝身前,淡声道:“我说,陛下写。” 康正帝猛地坐起身,挥手将蚕丝和笔扫至床下,惊恐道:“朕不写!” 陆筵漫不经心地抬起眸,冷然看着他。 康正帝起初还梗着脖子不愿意屈服,可渐渐地,就在他的目光下失了继续抵抗的勇气,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趴下床将蚕丝和笔捡起来。 陆筵收回目光,缓缓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陵州富庶,太子感念其为大周创税收千万,欲前往体察民情,泽被百姓,朕心甚慰,欣慰之余,念其年过弱冠,妻室甚少,至今唯与沈氏沅嘉定有婚约。沈氏既为太子妃,与太子一体,百姓皆为子民,此去陵州,可一同前往。钦此。” 康正帝刚开始写的时候,手有些抖,在听完所有的话之后,眼底满是诧异,他惊疑不定地放下笔,似乎是不相信,又仔仔细细地将圣旨看了一遍。 康正帝久居高位,虽然皇帝做得不怎样,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极好,不然他也不会在一众皇子里脱颖而出,虽说有王家扶持,但这王家也不是傻子,扶持个没眼色的棒槌上位吧? “你对沈家那丫头倒是上心。”康正帝冷笑一声,“不过你对她好也是徒劳,她不是荣阳侯的真正血脉,荣阳侯私下里也是七皇子的人,你娶了她,对你帮助也不大。” 陆筵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不牢陛下费心。” 康正帝见他满不在意,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又想到了陆筵当初亲自拟了赐婚圣旨,又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地给足了排场地去求亲,陆筵可不是良善之人,回了盛京,他拟的圣旨、所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杀伐果断,沾满了血腥气? 唯独这件事,干干净净,带着难言的温暖。 康正帝露出一抹了然的笑,脸上满是嘲讽,道:“不是正统的皇家教出来的皇子,就是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大好的助力。陆筵,大周世家的势力盘根交错,没有强大的靠山,那些世家怕是会把你的骨头都啃得一干二净。” 终于逮着了嘲笑他的机会而显得得意洋洋的康正帝一扫阴霾,露出几分开心。 陆筵终于失了耐心,一眼也不想多看他,伸手扯出他手中的圣旨,盖了玉玺,转身便走。 “陆筵,你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若你身上的人皮被扒掉,你说沈家姑娘会不会像朕一样厌恶你?” 第56章 陆筵的脚几不可见的顿了…… 陆筵的脚几不可见的顿了顿,不过眨眼间,他又恢复了正常,继续往前走去。 殿门徐徐拉开,明亮的光一缕缕倾泻下来,陆筵定定地看着脚下的阳光,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他眼底的神色,让人无法窥探他心底的想法。 门外的侍从见陆筵直直地站在门槛内,不言不语,周身似乎有浓雾萦绕。侍从渐渐的有些心慌害怕,他最近可是见多了这个太子殿下的狠厉手段,心中对他早已是十分恐惧,不禁两股战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