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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上两个时辰,就能采到了。” “你也信这种偏方?” “试试总没坏处。”殷殷解开斗篷,腰间挂着的一圈器具晃得刺眼,“再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我问过好些当地人,都说冬日里山上也没野兽,只要不脚滑就没什么事。若不是还在过年,不好雇人,我也不会自己来。” 她单手将领口往下拉了半寸,露出里头一层又一层的厚衣,沈还差点噎住。 她抬脚给他看脚底纹路极深的皮靴:“我一路上来也没遇上什么事啊,不过就是体力稍微差点,走得慢些罢了。” “天要黑了,下山。” “我带了火和干粮,还在那边找了个山洞,歇上一晚,明早上去采了再原路返回就行。” 沈还被她这冥顽不灵的样子逼得怒不可遏,上前一步,打算用武力制服她。 殷殷连连后退:“现在下山,明日还得上来,不白费功夫么?” 雪地难行,强行把她带下山实在危险,僵持半晌,沈还故意问她:“今晚不回去,你娘那儿可就瞒不住了,你想好了,还要再气她一回?” 第50章 只带了这一件属…… “瞒不住就受着。孝顺与完全听话也不是一回事,我交代过小苔了,若我晚上没回去,就让她同我娘说实话。”她转身往西边行去,“你先回去吧。” 沈还几乎要被她气笑,也不知她这性子怎么就能倔成这样子。 “若没用呢?” “那也没亏。” 她说完加快了脚步,沈还只好跟上去。洞内不算多宽敞,但好在洞口狭长,风雪刮到门口一尺处便再进不来,里头还算干燥。 殷殷将身上湿透的斗篷脱下来,见他不动,过来替他解下氅衣。 洞内残留着少量枯树枝,想是平素当地居民在此避雨烤火留下,殷殷将其全部撵到一起点燃火,问他:“您还受得住么?” “我若说受不住,你是不是就肯下山了?” “天色已晚,这会儿说要走,其实也来不及了,是吧?大人?” 沈还勾唇笑了笑,没出声。 山洞逼仄,这样直面相对,殷殷不太敢直视他,只能选了个角落坐下来,将他的氅衣拿过来烤。 沈还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才阖上双目,闭目养神。 感受到他呼吸变得匀长起来,殷殷才终于敢抬眼看向他,翻来覆去地将氅衣烤干透了,殷殷悄悄起身,将氅衣搭在他身上。 凑近了,才看出他嘴唇已经冻到青紫,殷殷试探着去捂他的手,冰凉到可怕,她愣了一下,看向将要熄灭的火堆,在他身侧坐下来,轻轻靠上去,将他环在怀中,脑袋枕在他胸前。 纤纤素手抚在他的脊背上,一刻之后,沈还忽地睁眼看她,极轻地笑了一下:“殷殷,你心里明明有我,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呢?” 殷殷吓得身子往后一缩,又觉刻意,并没有收回手,靠在他身前说道:“报恩不行么?我从来也不是个能心安理得承受旁人恩惠的人,大人也不是不知。” “这不是报恩二字能解释的。” 殷殷没出声,将眼睫垂下。 “殷殷,你想不想听听我以前的事?” 他唇色向来偏深,现下更是青紫得厉害,殷殷阻止道:“您还是少费点力气吧。” “以前觉得没必要说,后来追到这里来,又觉得你恐怕不想听了,一直没有什么契机可以说。”他顿了一顿,才说,“我上回也没有同你说瞎话,我的确在书斋见过幼时的你,那时我还是个书生,得受甄先生雨露泽被……” 庶子出身,母亲是最低贱的通房,他自来不得家中器重,家中未给他聘西席,他便自行到求舍书斋求学,那时满心都是走考取功名脱离家族一条路,沉默寡言,只攻学问,不与旁人交好,书斋中除了先生,同他熟识的人几乎为零。 直至当时的五皇子,也就是现今的圣上出宫,偶然相遇,少年意气,志气相投,交谈甚欢,后来但凡五皇子得闲出宫,私底下总有不少往来。 家里素来不参与夺嫡之争,何况当时太子明显占优势,而五皇子因年龄劣势,在朝中并无甚威望。 父亲勒令他同五皇子断绝往来,当时年少不懂迂回,严词拒绝,父亲动怒,动家法将他打了个半死。母亲求父亲延医,父亲只扔下冷冰冰的一句,他没生过这个孽障。 地位卑贱的母亲将所有月钱与积蓄都拿出来为他抓药,倒是将他养好了,母亲却熬垮了身子,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他跟前殒命,到死也不瞑目,都说虎毒不食子,她却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自个儿的夫君却连孩子也能下毒手,就因为她地位卑贱么? 读书耗资甚巨,他却不想再和父亲有任何联系,等母亲下葬,他改名换姓,彻底斩断自个儿与父亲一族的关系,远走边疆,投笔从戎,习武杀敌。 他不至于相信根基未稳的圣上会因那点儿少时情谊而替他出头,深知要有实权在手才可靠,后闻今上登极,也从未动过回头的心思。 十年边塞生活,一步步凭军功爬上高位,大胜还朝,地位无可动摇。甚至圣上也因当年的情谊而对他起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令朝中再无人敢得罪他。 回京第一年,他罗织了铁证,将父亲一族送上断头台,了却了自个儿的陈年夙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