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她想，徐薇一定能懂。 她们在黑暗中相拥，直至月色撒上窗扉，饿极的肠胃才发出姗姗来迟的抗议。徐薇懒洋洋地在黑暗中描摹着邓川的眉眼，她似乎格外偏爱邓川鼻梁上那一块凸出的小骨头，直到听见一声肠胃的饥鸣，手指才顺着鼻梁滑下来，捏捏小朋友的脸：午饭都没吃，饿了吧？ 邓川搂着徐薇的肩，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垂到她耳边的湿发，半晌，嘴里嗯了一声。 徐薇撑起半个身子，按亮了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像夕阳的余晖，顿时把房间内映衬得格外柔情。 徐薇开了灯，想下床，被邓川抱住了腰：别走。 她刚想说话，又听见邓川说：等我一起。 。 两个人没吃饭就洗了澡，浴室升腾的水雾让邓川有些迷糊，她睡了太久，脑袋昏沉沉的，动作也慢，在浴室里头多待了一会儿。 徐薇出去得早，邓川吹干头发踏出房门的时候，她正把热好的饭菜摆上餐桌。 饭菜是中午的饭菜。徐薇见邓川出来，示意她坐下吃饭，被小朋友又抱了个满怀。 好了好了。她有些好笑地拍拍小朋友的背，别老贴着我，快吃饭。 她感觉到小朋友的下巴靠着她的肩膀，点了一下头。 周六一下午没见她俩，黏人得很，它没敢上餐桌，只跳上邓川的膝盖往她怀里攀，邓川本想逗着它玩，但下一秒就看见徐薇露出对周六不大满意的眼神。邓川立刻抱起膝盖上的猫，往地上放：乖，自己玩去吧啊。 徐薇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红烧rou。 吃过饭，邓川站起身，主动收拾着桌面上的零零碎碎，徐薇在旁边帮忙，若无其事地问：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邓川怔了一下，才说：明天下午五点。 国庆假的机票不好买，能买到就不错了，时间没法自主选择。 徐薇把装着垃圾的袋子扎紧，嗯了一声。 她们俩都没说话。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从那天深夜在门口看见彼此的第一眼起，八天假期的倒计时就时刻悬在头顶，滴滴答答地走着。 许是下午睡得多了。这天夜里两个人都没早睡，直至半夜，起身又洗了一回澡，才回到床上睡觉。 昨晚上彻底确立了分别的时间点之后，在一起的时间就过得格外的快。邓川只觉得那些亲密和絮语都只是倏忽一晃，她便已经站在了机场大厅里了。 好在邓川的爸妈只是通过信息送别了他们的女儿。让她们两人得以独享分别前的彼此。 徐薇在机场大厅里张开手臂，拥抱着眼前年轻的爱人。比起假期前的那天夜里，邓川似乎变了不少，又似乎没变。徐薇能感觉到邓川的手臂也用力地箍着她的腰。她们抱了很久，如果不是她们在拥抱前特意找了根柱子挡着，一定相当引人注目。 徐薇以为邓川会哭，但邓川没有，她只是捧着徐薇的脸，凑近她的唇，在半挨不挨的距离间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神沉甸甸的，让徐薇在邓川临别的拥抱和亲吻里叹息般的想，小朋友真的要长大了。 成长是一条不可逆转的单行道。徐薇感受到了邓川即将长大的讯号，像是在黄昏时嗅到了森林里的雏菊和灌木散发出的苦涩香气。 徐薇的心里盛满惆怅。她既希望邓川长大，又希望她永远不变。同时她也清楚的知道，每时每刻，一切都在改变。霎时间，她心里堆满了这么多难言的心绪。可她只是抱着邓川，在广播声中轻轻地说：时间要到了。进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邓川抱着她，抿着嘴唇认真地点头。 她们最后再深深拥抱了一下，邓川背转身，朝着安检口走去。 她不敢回头，她知道徐薇正在看着自己。头顶悬着机场通报的广播，身前身后，传来周围的人们絮絮的道别声和说话声，指针嘀嗒，人潮浮动，邓川机械地迈步往前走着，步伐合着行李箱拖动的滚轮声，闷闷地在她心里回响。 托运过行李，安检口排着长队，前方的一对抱着婴儿的夫妻，后面是同样回学校的年轻人。他们相伴而行，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 前面的妻子让丈夫把过安检要拿出来的电子产品先准备好。她抱着婴儿，丈夫忙不迭地解下身后的背包，从里头掏出移动电源和平板电脑，又哎呀一声，掏出来一颗果冻。 果冻是不能过安检的，丈夫把移动电源和电脑都放回包里。擦擦手，撕开了果冻的包装，凑到了妻子的唇边。 邓川别开眼。可他们的笑语还是隔着短短的距离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略微失神地垂下了眼。 后头的同龄人在讨论最近打折的游戏，昨晚上通关的剧情，又讨论起学校里的八卦，声音肆无忌惮地拔高，班级里的情侣，学生会的学长和学姐，实习公司的上司，教专业课的漂亮女老师邓川听到这里往前走了一步。听见身边那条队伍里的中年人也在大声谈笑此时此刻，等待安检的人们都自得其所，只有她身处其中，惶惶然不知身在何处。 邓川深深地呼吸，在短暂的不知所措中迅速找回了专注力。这本该是她的拿手好戏，可她仍然觉得无所适从。 安检队伍向前移动着，邓川被裹挟在人潮中，也向前移动着。 走到前头，邓川抬脚迈步进了安检门，对上了安检员的眼睛，只一眼，她几乎昏了头，呆怔一瞬，才回过神来。 这一瞬的触动或许太明显。邓川敏锐地发现周围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让她失态的罪魁祸首也递过来一个淡淡的眼波，移动电源，电子设备，机票，身份证请另外拿出来检查，谢谢。 这不是徐薇。 可这分明是极相似的两双眼。一样漂亮得让人心折，眼底眸光也一样的平和恬淡，盛满柔软，却又有坚定人心的力量。 邓川站到一边翻着包里的电子设备，又悄悄地细细打量了几眼。 不。不似徐薇从容，也不似徐薇多情，眼波更没有徐薇那看似浓艳实则清淡的风情。 原来，借得她人的皮囊看她心中的徐薇，徐薇是这样的。 邓川借着这一双眼，想起徐薇的脸。遂想起徐薇的笑容，又想起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有她们之间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时间跨度本不长，但邓川却觉得记忆的缆线那么长，几乎能从这里一直连到北京。 她这才发觉，她从分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想念徐薇了。 安检的流程走完，邓川背着包，继续往登机口的方向走。 候机大厅里人潮比外头大厅还要多得多。邓川一路走来，嘈杂声和广播声也夹杂着迎头朝她扑来。 声音落进耳朵里，可邓川却并不觉得吵闹，她的心里空落落的，一贯的专注找不到落点，悬在半空。 身处人群之中，却仍然找不到安心之处，邓川对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她恍惚地记得，在什么时候，自己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体会。 可也许是情绪影响了她的回忆。邓川怀着这样空落落的心绪等来了赴往北京的飞机，又在首都机场落地，坐上机场公交车，往学校方向走。 她靠着公交车的窗户，望着窗外霓虹的北京，由远及近的车尾灯，像一条流淌着的灯河，在夜幕下显出瑰丽迷蒙的魔幻意味。 邓川的额头支着窗户，这一趟公交车上没什么人，周围很安静。 她在嘈杂与静谧间切换，才忽然想起，这种情绪叫做孤独。 她恍然大悟，而又怅然若失地想在原来，爱是孤独。而在如今，爱也还是孤独，而孤独是在人群之中和人群之外的想念。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前半夜太卡于是我偷懒了。朋友们，晚安，周末愉快。 感谢在20210716 22：01：38～20210717 06：3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bc、3467387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143518 20瓶；小姜 10瓶；HELLOHT、四五 3瓶；L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公交车一路前行， 直达p大附近的站点。 邓川下了车，往p大东门的方向走。 夜幕刚刚降临，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还很多， 路灯映着林荫路下行人的影子， 空气中，夕阳残留下来的余温像火箭燃烧后的余烬，烧得天气又闷又热， 邓川在路上走了一小会，背上就渗出汗来。 东门的门口，前来打卡拍照的游客仍旧络绎不绝。邓川避开游客拍照的方向， 以免入镜。在进门的闸机刷卡，往里走， 校园车刚好驶来。 她抬脚上了校园车。附近上车的年轻学生们背着大包小包， 大多都是放假回校。 行李箱堆放在脚下。校园车上坐满了人。邓川旁边的人背着书包， 膝盖上抱了半拉西瓜， 西瓜剖开面汁液的清爽气味弥散在空气中， 传递着夏夜和晚风的讯号。 在北京，夏天好似仍在持续。 邓川的感官接触到这些讯号，一路上以来空茫茫的心脏得以回暖。她坐在座位上，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旁边那半个鲜红的西瓜。 校园车在校道上开得快，掠过校园里星星点点亮起的明亮灯火， 停在学生宿舍区。邓川沿着电梯上楼， 回到宿舍，大门敞着， 里头的三个人在过道中央支了张桌子，正在吃螺蛳粉。 邓川一进门就被那股味道熏得后退了一步，李明棠抬头看见她， 招呼道：邓川，你回来啦我们刚才还在群里问你什么时候到呢？ 邓川忍住了掩鼻的冲动，解释：刚才没看手机。 周知在咔擦咔擦地吃一根长长的酸笋，见邓川走进来，举着筷子示意了一下：要不要吃？锅里还有。 邓川走到桌子旁边，背转身把包放下来，答得很是斩钉截铁：谢谢，我不吃。 这气味太浓烈，几乎叫人无法忽略，邓川顿了一会，忍不住又问：你们国庆八天在宿舍吃了几回这个？ 谢遥说：这是之前我在网上买的，正好昨天到了。 李明棠大声赞美：真的好好吃！我们连吃了两天。太好吃了！ 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冲着谢遥说道：瑶瑶，你购买链接还没发我呢 立刻发立刻发！ 周知也说：也发给我。 那我发群里了，你们自己看啊。 好嘞。 她们的话混着气味，把邓川听得脑袋疼，她收拾完东西，自顾自地出阳台门洗澡去了。 明天开始上课。邓川洗完澡擦着头发回来的时候，比赛和班级的群聊里已经发了挺多通知。她一条条看过去，都是一些社团活动和比赛日期的通知。 她放下手机，转眼瞥见了旁边的桌上放着的锅里还有半锅没吃完的螺蛳粉，红油浮在表面，看上去还蛮好吃。 剩下三人热情邀请：邓川快来帮忙，我们吃不完啦！ 这天晚上，徐薇收到了两条来自小朋友的信息： 好想吃西瓜。 螺蛳粉真的好好吃啊。 。 几天过后，大创初赛的入围名单出来了。 邓川所在的小组顺利入围，接下来便是复赛答辩的准备。 国庆假过后，专业课的课程也加快了进度。p大给大一学生排的课很满，课业称得上繁重，课外活动的安排却也相当多，身边的人似乎都有着无穷的精力，邓川在紧张地忙碌中越加频繁的熬夜，她每天晚上若无其事地同徐薇道过晚安，再将台灯亮到半夜，才能从容不迫地将所要面对的问题全都一一解决。 忙碌之下，邓川也无暇去分辨她对徐薇的隐瞒到底是对还是错。只是偶尔在课室或是图书馆看书半途休息时，会望望窗外灰蓝色的天。 北京顽固的秋老虎也在她日复一日的忙碌中逐渐远去，路边行道树上挂着的树叶渐渐转黄，空气逐渐变得干而凉爽。邓川有一天晚上在跟徐薇视频时偶然刷了刷朋友圈，看见梁雪po了一整组北京有名的银杏大道的照片。才意识到秋天真的来临了。 照片中的银杏大道秋色如画，邓川很想跟徐薇一起去看，但徐薇一直没有时间来看她。 邓川最终是和宿舍的人一起去的。 虽然裴青玉也在北京，但两人都忙，好不容易闲下来，时间却很难对得上，北京的通勤时间又太长，约了几回都作罢之后，裴青玉也跟着她的同学一起去了。 在北京，秋天表现得形式极其分明。枝头挂着的鲜红柿子，落到路边店铺里卖着的柿饼。黄叶拂过碧瓦红墙，映着檐角猫咪黄绿色的瞳孔。 北方的流浪猫多是长毛，秋天一到，厚实的毛绒外套开始逐渐覆盖上身，看上去就厚墩墩的。 邓川也仍然保持着高中在背包里携带猫罐头的习惯。p大学校里的流浪猫被学生做成了图鉴，甚至还有专属的公众号记录它们的生活和生活轨迹。邓川常常在楼下撞见那只名为奶糖的白色长毛猫，它格外偏爱纯金枪鱼的罐头。 至于大创比赛复赛答辩，主讲人也是邓川。她第一次换上正装，让团队里的人都看直了眼。小组的指导老师是位青年教师，平时跟她们都很聊得来，也不免跟邓川开玩笑：就冲着邓川这形象，不得多给我们组加五分？一行人都笑了。邓川心里的紧张也松弛些许。 复赛答辩进行得很顺利。 校记者团在大创比赛的有关报道里配的照片就是邓川进行复赛答辩的抓拍。这一期浏览量挺高，评论区有人赞叹：这位师妹穿正装讲话的样子，真像只漂亮的鹰隼。 还有人在评论区里问：给这位师妹的项目投资还来得及吗？ 收获不少调侃和点赞。 顾凝露几乎也在第一时间就看见了。 她给梁雪发了很多个感叹号。又给邓川发消息，问她有没有考虑过假期实习的事情。 邓川大概是在和小组成员们聚餐，过了几个小时才回复她，措辞很客气：师姐好，暂时还没考虑过。 顾凝露的心因为她的这一句师姐一动。 邓川确实是在和小组成员聚餐。一行人吃的铜锅涮羊rou，配着在外头打包的凉面，很是酣畅淋漓。 她见顾凝露没再回复自己的消息，把手机重新放进口袋，端着盘子接过老师夹过来的一筷子涮羊rou。 等到她蘸着芝麻酱把这一筷子rou吃完。手机在口袋里又震了一下。 邓川一边嚼着rou，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