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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通常都比较内向拘谨,且因为语言的关系,他们的交流只局限于自己人,一旦要跟我们打交道,总是显得有些羞涩,而原田显然属于日本人当中的异数,他性格开朗,英语也比较流利,见谁都能聊上几句,仅半天的工夫,就跟办公室里在座的每一位都热络了,尤其跟我,有许多的细节的东西需要接口,打交道就格外多些。 下午,我们坐在一楼试验区的休息室里,我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和规则一一讲给他听。几个工程师则就着手册在机器上做实验,偶尔过来向他请教一二。 拌得熟了,难免就聊些题外话,不知怎么,话题就跑到中日战争上去了,不得不承认,这是许多爱国人士心上的一个结。 原田远在他乡,当然不会逞口舌之能,说一些找抽的诸如拥护靖国神社的话,但在我义愤填膺的谴责日本军人残暴的时候,他还是小声的提出了一些疑义。 “在当时,大家手里都有枪,如果他不发,那么对方也会把他打死,所以作为日本人也是很无奈的。”他小心的辩解着。 我顿时怒了,反驳道:“可是,请你别忘了,是你们自说自话的跑来我们国家,没人请你们来,这是赤裸裸的侵略。” 原田神色一愣,立刻识时务的投降,“是,是,那些都是政府的问题,作为百姓,我们是反对任何形式的侵略的。” 在这小小的战场上,我赢得一役,心情甚爽。 晚上,和钟俊海相对坐在PIZZA HUT吃匹萨时,我仍沉浸在胜利的欢欣之中。 钟俊海边往嘴里塞饼,边诧异的打量我,“这么高兴,买彩票中奖了?” 我正扭头望着窗外,周末的必胜客店格外受欢迎,门外的队伍接起了长龙,许多年轻人悠闲的边聊边等,丝毫没有不耐烦,似乎以此为时尚。 掉回目光,我骄傲的撇嘴,“庸俗!我干了件为国为民的大事。” 于是口若悬河的把跟原田的辩论原原本本的搬给他听。 他笑得嘎嘎的,“没想到你还有外交潜质,假以时日,搞不好又是一个吴仪。” 我眉飞色舞,欣然接受他的表扬,却忘了他是见不得我得意的。 他话锋一转,就开始打击我,“只怕他是担心遭你暗算,所以虚以委蛇,内心不见得就真的服了。” 我把头昂得高高的,“那我就管不了了,反正他已经代表日本政府向我道了歉,我也代表中国人民接受了。” 我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我低头从包里翻出来,扫了一眼号码,脸上的笑即刻荡然无存,是温静。 钟俊海注意到我迅速变幻的表情,奇怪的问:“谁啊?” 我面无表情的回答:“小静。” 他正端了果汁来喝,杯子举到唇边,就停顿住了,神色不自然起来。 我轻吸了口气,惴惴不安的接通了电话。 “秀妍,你不在家吗?”温静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甜的,充满了信任,只是此刻听来,竟象堵在胸口的石块一样令我窒闷。 “是啊,我在外面吃饭。”我勉强笑着说。 “和男朋友?”她咯咯的乐。 她总是爱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以往我会很俏皮的与她唇枪舌剑,可是今天,这无意的一句戏言竟让我如哽在喉。 我无法回答,又不想说谎,只好转移话题,“你呢,在做什么?” 她欢快的声音再度响起,“还在事务所里,一会儿出去吃晚饭。告诉你,秀妍,今天我正式上庭了,心情好紧张,不过总算顺利过关,师兄说我表现不错呢。” “祝贺你。”我仔细的听着,小心的应答,失去了往日接她电话的那份愉悦。 温静接着道:“这边的节奏好快,工作也辛苦,好在我适应力强,已经能应付下来了。就是……有时候觉得挺孤单的。除了事务所的几个同事,再没有别的朋友可以聊天了。” “有得必有失,你这么能干,一定会有很好的前途。”我安慰她。 我能想象得出她踌躇满志的模样,渐渐的也替她高兴起来。 温静突然放低了声音,出其不意的问,“阿海……他还好吗?”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迅速瞄了钟俊海一眼,他正低头拨弄着叉子,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我含糊的回答:“还行吧。” 她似乎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要问哪一方面,沉默了片刻,怅怅的“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下去。 我急于要转移这个话题,快速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好久没看见你了。” “唔,没想好呢。看这边工作的情况,有空就回去一趟。我妈老跟我抱怨,说我心里没有她,嘻嘻。” 我心中一动,舔了一下唇,艰难的问,“小静,你……还爱阿海吗?” 钟俊海闻言蓦地抬头看向我,目光与我碰撞,他的眼里居然闪过一丝紧张。 电话那头,温静语带羞涩的问:“是阿海让你来问的?” 我顿时张口结舌,深知让她误会了,“没,我只是……”心里懊悔自己的鲁莽。 温静支吾了一会儿才黯然道:“我也说不清,也许吧……虽然高师兄对我不错,可我一直很矛盾……” 我的心突然很不安,甚至觉得自己很邪恶,象个间谍,为了一己的私欲,卑鄙的探听好友的口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