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因果

    见冷月走了出去，龙燚沉默许久，方才开口：“艾尨，昨晚——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怪物？”

    “嗯？”艾尨没有想到龙燚会问自己这么个问题，“怎么会呢？龙燚你就别多想了，我可是没有种族歧视的。再说了，就算你是个怪物，又能怎么样？我们还是朋友！你又不会害我，我又有什么可怕的。而既然你不会害我，我又怎会把你当做怪物来看待？”

    龙燚轻叹着摇了摇头，“我知道我是什么，我也对自己很清楚。我——是异族人！”

    龙燚的双眸中透着伤感的回忆之色，“异族人，拥有着令常人羡慕的异能，可它就真的那么宝贵吗？对我来说，异能，就是可怕的诅咒！一种得到了就注定要失去更为重要的东西的诅咒！因为我的异能是炎煅，所以我对水有着极为特殊的敏感，这使得我天生不会游泳。我也曾试着去学，可每当我被水将全身浸满时，我都会毫无缘由地产生一种完全出于本能的害怕，那是一种潜意识的恐惧。”

    “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的母亲，她在生下我后就去世了。我爸说，我妈是因为难产而死。可自从我懂事起，我便从未信过！因为我知道，我的异能——是炎煅！”说到此处，龙燚的眼眶竟微微泛红了起来。

    艾尨选择了沉默，龙燚说到这里，艾尨也听懂了。心中竟不禁感慨万千，有了令常人羡慕不已的异能，却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这种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龙燚抬头看着房顶，虽然嘴角带着笑，可是艾尨知道，此刻的龙燚一定很难过，心里，在默默地哭泣。

    艾尨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起码，自己还有父母，而且他们都很爱自己，与龙燚相比，好了千倍万倍。虽然现在不能与父母相见，但这，已经足够了。

    “龙燚。”艾尨有些愧意地看着他，“其实，我也是异族人。”

    龙燚不以为然地一笑，“之前，我也有些怀疑，看来，你还真是异族人。”

    艾尨歉意一笑，“想来你也知道，异族人的身份，轻易是不能泄露的。但你都对我坦诚相待，我说出我的身份，又有何不可？有的时候，异族，真的是可悲的。”

    是啊，空有惊人的异能又能有什么用，还不是在生活中被别人当做异类。虽然没有去招惹他人，可却依然会引来千人打，万人骂。因为，你是异族人，你与常人不同，你拥有着异能，比他们要强，而正因为你比他们强，这令他们觉得很不公平，所以，他们便故意排挤你，看不起你。而这，其实都是出于嫉妒。

    可笑的世界，可笑的思想，可笑的人——这，便是因；原本生活安详的异族人，一个与世无争的种族，被无数所谓的权威科学家，所谓的政客，所谓的商人所选中，他们看到的，是最普通的，最低级人群心中的利益。在他们眼里，异族，可以使得他们得到无尽的好处。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异族人会反抗，疯狂的反抗，无可抵挡的反抗。于是，他们后悔了。而这，便是果。

    可是后悔，真的有用吗？答案是否定的。就如这给予人类希望与生命的大自然一样。开始，你只看到了好处，于是，你便去争，你便去抢敢在前方阻挡的，便杀，便毁灭。如此，你便得到了财富，得到了地位，得到了荣誉。数年后，数十年后，数百年、数千年后，大自然开始了她的惩罚。或许那时，你早已堕入了地狱，而你的子孙后代们，无师自通地秉承了你的真传。而当惩罚到来时，他们翻然悔悟。他们后悔了，他们害怕了。于是，他们停下了他们征服、占领的步伐。可到那时，真的还有意义吗？或许会有，可却永远也不能回到从前。

    时间的齿轮不会为某个人而停留片刻，因果的轮回也依然如此。做过了，便要去承担后果，无人可以例外。或许有的人会因此而付出生命，可是，他们却不值得怜悯。而这些可笑的人，却在一旁庆幸着末日审判的迟迟未至。可他们却不知，在他们开启了这个因后，属于果的审判日就已开始，只是，它并非仅仅一天。

    病房内，艾尨与龙燚都沉默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门外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房门打开，冷月提着几个饭盒走了进来。

    “哦？看来挺丰盛的嘛！”艾尨看了一眼冷月提着的袋子，笑了笑。

    龙燚也强自微笑，这一天里，冷月帮了自己不少忙，龙燚心里对冷月还是有着些许触动的。而且她与冷月并不熟，顶多能算是朋友，可冷月却如此帮他。也或许是因为龙燚自认为冷月与自己一样，都是异族人的缘故，所以龙燚心理上并不排斥冷月，反而还有一丝同类人所有的亲切感。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来得很突然，但龙燚却并不反感这种情绪。

    “谢谢！”

    冷月一愣。他刚刚是在感谢我？而且，他还对我笑了！不觉间，冷月的脸上透出了些许霞红，“龙燚哥这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没什么可谢的。”

    见到此景，艾尨向龙燚有意无意地挤了挤眼睛。

    龙燚也是无奈一笑，但却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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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顿饭吃的还是满融洽的，而且冷月与龙燚的关系在这一顿饭后也略精进了一步。

    而对于身为电灯泡类存在的艾尨，对冷月与龙燚二人能够走得近一些，也是由衷地高兴。郎才女貌，而且艾尨也看得出来，冷月的为人并不坏，再加上也是天生尤物，且龙燚现在的心里在与凌雪决绝之后，也是渴望这种情感的。由此也可以心理上更快地恢复过来，艾尨也觉得这是好事。

    餐后，艾尨并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回了湖滨别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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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露天的阳台上，看着天外的璀璨繁星。黝黑的宇空中，弯弯的明月挂在天边，宁静而和谐。夜风从不远处的莲湖吹来，带着一丝荷叶的清香，伴着那湖水的清凉，轻轻抚过艾尨的脸颊。

    “明天，就要去暗煞局了吧。”艾尨喃喃自语着。身在乱世，身不由己。自己即便是不喜欢，可又能怎么样呢？没有自保的实力，便只能屈身于他人。弱rou强食，身有异能，便注定会生来不平凡，要想在这乱世之中能够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便需要足够地强，强到无人敢去招惹，亦或是，放弃异族的身份，只去做一个普通人。

    而对于现在的艾尨来说，去做一个普通人，可能吗？即便可能，艾尨也不会愿意。因为，他要去了解异族，去了解真正的异族！自己的父母都可以为了异族而牺牲一切，自己身为异族人中的一员，父母都如此，自己又为何不可？也或许，这便是异族的精神，一种身为异族人的骄傲。即使前方困难重重，甚至有可能会失去性命，但起码，自己做了，在未来，便不会后悔。

    世间本就是如此，自知不去做，未来可能会后悔，而去做，却可能会失去一切。但即便如此，为了那微弱的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心中所追求的，我做过了。结果或许不尽人意，但这，总比注定会后悔要强。

    深呼一口气，眺望着远方的万家灯火。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么陌生？

    艾尨的意识，飞了很远，仿佛，飞到了那未知的远方。一切，都是朦胧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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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你今天怎么有空来陪我一起吃晚饭？”欧阳岚调皮地对着欧阳庄眨了眨眼睛。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跟自己的女儿吃这顿晚饭？”欧阳庄笑问道。与女儿在一起，欧阳庄这个做父亲的还是很高兴的，望着欧阳岚，心情也好了许多。

    “当然不是！”欧阳岚一口否定，“爸你能跟我一起吃顿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不乐意呢？只是觉得，有点儿不太真实。以往我去请你你都不来，这次却来了个不请自来，总觉得有些不太相信。”

    欧阳庄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双本是严肃冰冷的双眼，少有地透出了慈父所特有的目光，那是一种歉意的疼爱。欧阳庄心里暗自叹息，自己亏欠女儿的，太多太多了。因为自己职业的特殊，所以很少能够陪着她。但欧阳庄却不愿去欺骗欧阳岚，也可能是因为那份亏欠，欧阳庄并没有向她隐瞒自己的身份，可也为了欧阳岚安宁的生活，欧阳庄并没有告诉她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多么地血腥，只是说是国家的安全与治安管理。

    “岚岚啊，你跟凌云那小子现在发展地怎么样了？”欧阳庄突兀地问道。

    “爸！你说什么呢，哪有问的这么直接的。”欧阳岚嘴上虽是如此说着，但双目中却闪过一丝甜蜜与羞涩。

    “哦？”欧阳庄一笑，“那你说，我该怎么问？”

    “哼，为老不尊。”欧阳岚嘀咕了一句。

    “好好好，那我不问了你总满意了吧？哈哈，岚岚啊，你也大了，想来许多事情你也不会听别人的意见，但我要说一句，无论你怎样去做，爸我都会支持你。但我希望你记住，做了，就不要让自己后悔。”

    欧阳岚直起腰，认真道：“嗯，爸，我记住了。”

    欧阳庄凝视着眼前从小很懂事的女儿，欣慰一笑，“岚岚，你也是大人了，很多道理，我不说你也是懂的。人生又能有几次相爱？我希望，你能够幸福。这样，爸我也就放心了”

    “爸！”欧阳岚眼角湿润了起来，“你要相信我嘛，我一定会幸福的！”

    “爸我当然相信你！”欧阳庄收起了那一瞬的伤感，“那你跟爸说说，你认为，爱是怎样的？”

    欧阳岚托着天使般精致的脸蛋认真思索了片刻，“我觉得，《新约》中对‘爱’的诠释很对。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的；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你说的很对，永不止息。”欧阳庄的双目深处，凝聚着深深的伤痛与苦涩，但却被欧阳庄瞬间掩饰了下去，并未透露半分，“岚岚，最重要的，还是能够相生相伴。”

    欧阳岚微微一怔，旋及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欧阳庄心中轻叹：但愿，你们可以得到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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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窗外，闪过一道黑影。速度极快，如极速的飞鸟掠影。

    “嗯？”书房中，正在审批着各种文件的欧阳庄，疑惑的皱了皱眉。年轻时所培养的特工警觉性，使得欧阳庄在黑影闪过的一瞬，察觉到了。

    欧阳庄左手装作自然地伸到了办公桌的下部搁层中。

    “都是老朋友了，见过面不用这么紧张吧。”

    欧阳庄向下的左手一僵，没想到对方竟这么容易就发现了自己小动作。

    窗户无风自开，一身黑衣的人影如狸猫般翻了进来。

    这是一名中年男子，长相不怎么出众，但一双犀利如猎鹰般的双目，却令任何一个与其对视的人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浑身赤裸着站在他的面前一般，能够看透自己心中的秘密。

    “哈哈，没想到，你们‘天逆’的情报网这么高效，我这么小心地回家一趟，你们就发现了。”

    “欧阳，想来你也知道我来的目的，就不要绕弯子了。”黑衣男子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这么着急干什么？”欧阳庄靠在了椅背上，“刚才不是说老朋友相见吗？先坐吧。”欧阳指了指自己的对面。

    黑衣男子也不气恼，平静地坐了下来，“看来你出来一次很不容易啊！”

    欧阳庄无奈一笑，“没办法，谁让我是暗煞局的局长呢？总是要身先士卒的嘛。我可不像你，大半夜的还有时间跑出来瞎逛。”

    黑衣男子对此并不予以理睬，“我可没你想的那样这么空闲，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还是说重点吧。”

    欧阳庄叹了口气，“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对于一个月后的和平谈判，你们是什么态度？”

    “还能什么态度？”欧阳庄自嘲轻笑，“除了和平解决，还能是什么？现在异族与人类的关系可不太好，你们引发的那些事情一起，上层的那些人可有些待不住了。美曰其名为了社会稳定，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哼！”黑衣男子讥讽一笑，“这么简单就想解决？他们也太自信了。”

    “自信？我可没看出来，等和平谈判结束后，我这暗煞局可就要解散了。”

    黑衣男子一听眉头一挑，“看来他们也够直接的，也是干脆利落。”

    “什么干脆利落，我可要失业了呢。”欧阳庄悲哀叹道。

    “好啊，来‘天逆’，想来以你的实力，还是很混的开的。”黑衣男子轻笑了一声。

    “你想的倒是好，怎么，看出我强大的实力了？”

    “我对此保留意见。”

    “呃，好吧。”欧阳庄欧阳庄拿起了一旁的瓷杯喝了一口，“这咖啡不错，要不要来一杯？”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不需要。”

    欧阳庄耸耸肩，“看来你也很直接啊！”

    “明纥那边怎么样了？”

    “我刚才也只是说说，你不必这么直接吧？”

    黑衣男子沉默着等着欧阳庄的回答。

    无奈一笑，欧阳庄道：“好吧，就告诉你。他那边的设备已经准备就绪了，到时候用点儿手段，暗地里就可以运到你那儿。”

    “很好。”黑衣男子一笑。

    “别做的太过火了。”欧阳庄提醒道。

    “放心吧，不会太过的。”

    二人沉默数秒。

    “你变了。”

    黑衣男子一听，轻叹一声，“这样的世道，又怎会不变？”

    欧阳庄微微摇头，“不，你变的太多了，曾经，你不是这样的。”

    黑衣男子并没有回应欧阳庄的问题。

    “他，还好吧？”

    “哈哈，放心。虽说现在比较乱，但他在我那儿，还是很安全的。”欧阳庄答道。

    “多历练历练他，不必总是护着，自身实力，很重要。”

    “你会这么说我早就想到了，一切如你所愿。”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黑衣男子起身，向着窗台走去。

    “又翻窗户？我说你下次出场跟走人的方式能不能有点儿创新？总是这样，也太老套了，而且每次还都把我吓的不轻，你这样觉得很有个性吗？”欧阳庄突然说道。

    黑衣男子在窗前微怔了片刻，身形一闪，便已不见了踪影。

    侧目望着桌上的唯一一个相框，欧阳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轻叹一声，无力地又靠在了椅背上。一瞬间，仿佛衰老了数十年。

    “欣儿，你说，我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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