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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一幢幢楼房仿佛缀满了星光,誓要与天上的银河比美般。 “啪”的一声,最后一张圆形窗花贴好了。 陆一帆收起固体胶,转头看向正在作画的人,“小朋友,窗花贴完咯。” 夏云从画板前抬起头,看了眼,回给对方一个灿烂的笑,“陆先生,你好像——全部贴反了呢。” 对方脸上一愣,回头看了眼,“反了吗?” “窗花里有龙和虎的要贴在上面,凤和鸡的是贴在下面的哦。” “还有这些讲究?” “那是。” 夏云看着一脸雾水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记得小时候,每一年的春节,mama都是这么贴窗花的,尤其在国外的那几年,讲究更是多。 陆一帆扶额,无奈地笑,又重新回到了窗边。 夏云放下画笔,伸了个懒腰,抱起了脚边的期期。她用力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又抓住期期的一只前脚,做了个招财猫的标准动作,笑道:“加油哦,陆先生!” 。…… “各位观众,这里是演播厅的第二现场,距离春晚的开播还有不到半小时,相信大家和我一样期待……” 电视里,主持人正绘声绘色地介绍即将开播的春晚。 重新贴好窗花的陆一帆开始准备各种零食和点心,期期趴在主人脚边,乖顺地玩着自己的毛绒玩具,夏云则是继续作画,她打算画一幅南熙夜景,纪念即将过去的一年。 屋子里温馨又温情。 “小朋友,你这月亮画的不够圆啊……” 不知何时,陆一帆来到了夏云身后,他轻轻环住身前人,故意逗她。夏云笑起来,手一摊,“意境,意境,你懂不懂?” “嗯……那这是什么?” “这个吗?这是影子呀。” “那这个呢?” “这也是影子呀。” 夏云微微转头,陆一帆的下巴埋在她的颈项里,弄得她痒痒的。 “哎呦,你怎么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啊……啧啧啧……” “没事,以后小孩随你就行。” 夏云神情一怔,脸上立即泛起了红云。 “小朋友,你看今晚的月亮,好亮啊。” “是啊,”她顺着陆一帆的目光看出去,“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呢。” “诶,教你一句日语。” “什么?” “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ね。” “是什么意思呀?” 陆一帆不语,只看着女友笑啊笑。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这一刻格外的漂亮,眼里仿佛盛着一汪明晃晃的银河。 夏云也笑,继续追问:“是什么意思呀?” “我爱你。” “我爱你?日语的‘我爱你’有这么长?” 陆一帆点头。 “那你再说一遍。” “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ね。” “没听清呢,你慢点说。” 半晌。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月色下,陆一帆的眼里映出夏云的剪影,映出她身后的画,映出她脚边的期期。时光好似穿越般,将他重新带回多年前的某个午后。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父亲的车在开往曼哈顿的路上掉转了头。 他坐在车里,车开了很久,最后在一幢小别墅前停下。凌立文让他在车里等着,径直下了车。 那天阳光很足,明朗的午后沐浴在北半球的艳阳下,到处都是金灿灿的,就连别墅前的大草坪都像是镀了层金。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女孩儿抬着一块画板从别墅里出来。女孩将画板支在了院子里的草坪上,一条金色的拉布拉多犬跟在女孩身旁,而后乖顺地趴在了她的脚边。 女孩像是被人从房子里赶出来似的,坐定后,拿起画笔继续做起画来。 陆一帆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下了车。 烟头被点燃的那一刻,他无意间扫了眼女孩身前的画板,倏地,那双挂着阴霾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 他夹着烟的手定在了唇边,鬼使神差般地向前走了两步。 女孩侧对着他,正全神贯注地给画布上色,全然不知身后有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时间开始变慢、变缓。 陆一帆的瞳仁里流动着不可思议的光,他的目光从画布移至女孩身上,又从女孩身上定格回画布里。 一块50×70cm的白色画布上,一艘行驶在狂风巨浪里的帆船,正船身倾斜,船帆鼓胀,被白色浪头抬出海面。 他曾经的家里,有过一副几乎一模一样的画。 蓝色大海,白色巨浪,以及,在巨浪中踽踽独行的船。 那幅画,出自他母亲的手。 艳阳下,陆一帆原本晦暗的眸光突然有了神采。那双年轻、清澈的眼瞳,在金灿灿的霞光里,终于从往事的旧辙中解脱出来。 而那日,恰好是他母亲——陆燕雯的忌日。 那一年,他二十二岁,是即将步入华尔街的青年才俊。 那一年,她十五岁,是即将面对家散人亡的烂漫少女。 两个原本在各自星轨独行的人,在这个骄阳似火的午后,被命运的洪流推向了彼此的世界。此后的岁月,一切人间欢爱,浮华妄想,仿佛皆因这场偶遇而变得非同寻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