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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寻咬着牙站起身来,扶着小厮的手臂,身上带起一抹浓郁的药味,只觉眼前都有些发白。 那小厮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家公子身上有伤,慌忙扶住之余,也不免疑惑道:“公子,您就出来打这一趟猎,怎么就受伤了?既是太子相邀,晋王殿下寻不到您,只怕未必肯善罢甘休……” 宁寻心下也极清楚这一点,闻言闭了闭眼,道:“你派个人回去跟殿下回禀。” “就说……就说我跟人打赌狩猎输了银钱,身上没银子了就将他的行踪卖给户部尚书家的三小姐了,现在惭愧不已,这几日都无颜见他,让他不必白费功夫。” “殿下若是害怕被人纠缠,最近最好安分一些,少往外跑。” 户部尚书家的三小姐,爱慕晋王已久,满城皆知。 自古还未曾听闻那一任户部尚书是家中清贫的,宁寻真要卖晋王的行踪,那三小姐再多银子也肯给。 可是……这和直接跟晋王说‘我把你卖了,还卖了个好价钱’有什么两样? 亏自家公子还一脸平静的说自己惭愧不已,无颜见晋王。 那小厮张目结舌,好半晌连句是都回不出来,只讷讷的扶着自家公子往外走。 —— 太子营帐。 秦烨入了营帐之后,太子也没急着和他喝茶叙话,脚步匆匆的道了一句‘孤去更衣’,便转身去了里间。 秦烨也不着急,问过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之后,他也转身去隔壁的营帐“更衣”了。 借着不习惯的由头遣开随侍的小太监,秦烨左右打量了一下,果然在营帐中的矮桌上寻到一盆清水,像是备来给往来的贵人王侯净手用的。 他从怀中掏出那枚“珍稀不易得”的暗器,在清水中过了一道,力度很轻的清洗。 那避毒针材质特异,被他这般附了内劲的投掷出去,竟也未曾扭曲折损,只因为透体而过,沾染了不少血迹。 时间太短,那血迹尚未凝干,此刻被温热的清水一泡,瞬时间血污尽去,鲜亮如新。 秦烨轻轻吐了口气,取了块丝帛将其擦干收起来。 几乎在收起来的瞬间,秦烨后知后觉的察觉出自己有多么的不正常。 一枚避毒针罢了,他又不是存心的,只是身在行宫身上未携暗器,见到太子遇险一时情急才将这东西掷了出去。 眼巴巴的捡回来还不让太子知道,就因为怕太子误以为自己轻忽了他的赠礼? 还是……怕太子知道自己将此物放在怀里? 他自幼常在军中,说话做事向来直爽,最烦所谓闺阁心思弯弯绕绕,这怎么才回了棠京几个月,就被沾染上了这样的气息? 秦烨皱着眉头颇有些跟自己过不去,却在倏忽间,听到了隔壁营帐的动静—— 云昼跟着自家主子进了内间,习以为常的正要上手,就见太子殿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服侍,而后伸手往怀中一掏摸出个东西,往旁边的案几上轻轻一放。 云昼侍奉东宫多年,多少也有几分见识,只看了一眼案上之物,便压抑了声音惊呼道:“护心镜?” “殿下,您不是跟宁寻公子出去聊天说话吗,这怎么揣了个护心镜在怀里?” 谢恒无奈的横他一眼,并没顾着答话,又脱下狐裘,解了件软甲下来。 云昼就更震惊了。 “天工坊新研制的金丝软甲,可抵神兵穿刺的那一件?殿下您什么时候把它带出来的,奴才半点不知道……” 谢恒仍没答话,接着从长袖内里掏出一个管装物体。 云昼已经不怎么会措辞了:“火……火铳改良版?最近天工坊进展这么快的,那位殿下从庐山郡王府里挑出来的师傅果真很厉害吗?” 这奴才话太多问题也多,谢恒一时解释不清楚,索性也不回答,只吩咐道:“把这几件东西收回任明殿的内寝,放在孤床榻边那个小匣子里,不许经别人的手。” 云昼应了一声出去了,谢恒又在内间另换了一件衣服,舒缓了一下心情,方才缓缓踱步而出。 秦烨动作比他利落,此时早就端端正正的坐了回来。 不知是不是谢恒的错觉,他感觉眼前的秦烨原本竭力保持着严肃正经的模样,却像被什么东西打破了一样,嘴角那抹笑意无论如何压不下去,使得原本俊美英挺的面容都显得有些别扭起来。 谢恒心里有事,一时并没想到秦烨的耳力上去,只有些疑惑的落了座。 “定国公这一趟来,可有什么事情吗?”谢恒问道。 太子的声音是一贯的清朗温和,如煦煦春风一般从容安然,仿佛和适才那个为了他一本正经的往怀里揣护心镜的人不是同一个。 想起自己要做的事,秦烨的心不自觉的就有点抽紧。 他望着从自己屋中带来的那柄长剑,这样的利器,觐见太子时原本该交出去被收起来的。但这些时日东宫侍卫与他早已混熟,太子也对他极亲厚,许多规矩自然也就不是规矩了。 他出去“更衣”时将长剑交付给了帐前的侍卫,如今竟就这么直接的被搁在了案头。 他许久不语,谢恒有些诧异的偏了头,就见那人脸上原本噙着的笑意尚未淡去,努力的挣扎出一副正经孤高的样子。 “臣来此,自然是为了……”秦烨道,“退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