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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最重要的是联络到外界,告诉同事们当前的情况。然而,何荣晟低估了海鬼们的谨慎程度。 第一次被抓住后,何荣晟受了一顿拳打脚踢后被扔回房间,发现那群人正把小杨按在地上。卢哥拿着那把剪刀,正面容狰狞地要往小杨的胸口捅去。何荣晟一脚踹开卢哥,从那堆人的拳打脚踢里抢下了小杨。 何荣晟低声吼道:“你们这是发什么疯?她现在是个人啊!你们这么恨海鬼,为什么不去打外面那些?” 卢哥啐了口血沫,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像细密的水网,他原本凶狠的表情在对上何荣晟时立刻变得很和善:“小伙子还是太年轻气盛,她是我老婆,靠我养着的,我在外头辛苦挣v点,她净给我惹麻烦。要不是为了出来找她,我至于被关在这里吗?让开,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归你管。” “归我管,”何荣晟义正辞严地说,“你违反了主城律法,应该按照对人身的危害程度扣除秩序分。这里就是我的辖区,我当然要管。” “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轴的人……你不是城里人吧?”卢哥的笑容里暗含着嘲讽,“扣我的分我们全家都不好受,你倒是问问那个女人愿不愿意让你扣?” 小杨低着头,蓬乱打结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耸着肩膀没吭声,像是逆来顺受惯了,对这样的言语早已没有反应。只是在何荣晟怒气冲冲地反驳卢哥时,她才抬眼,从长发的缝隙里悄悄瞧了一眼何荣晟,又很快垂眼看向地面,独自忍受腰腹一阵阵强烈的酸胀和疼痛。 卢哥说完,又换上一副笑眯眯的面孔跟何荣晟讲大道理,周围人也都在劝他集体利益为重。没过一会儿,何荣晟也觉得联络到外界要紧,等待了好一会儿,瞅准了时机又摸出去一次。 这一次已经差点摸到前面的病房了,但就差几步能联络到外界时,他又被海鬼发现了。何荣晟被打断了两条肋骨和一只胳膊,被海鬼像丢垃圾一样丢回了屋子。他疼痛难耐,浑身多处流血,短时间内没办法再出去了。事实上,那几个海鬼没直接吃掉他已经算他走运——当然,也可能是想把看起来很强壮优质的食物留给实验品,多补充些营养。 之前那群怂恿他出去寻求生路的人没有再搭理他。他们在嘀嘀咕咕地商量着,还是要先把小杨杀了,免得她突然变成怪物,会危害到大家。 直到眼下失去了行动能力,何荣晟的头脑才像热铁上浇了冰水一样迅速冷却,冒出丝丝缕缕怀疑的白雾。 何荣晟提出了异议:“你们也算是年轻力壮,为什么不一起冲出去,只是叫我一个人一再探路?” 人们七嘴八舌地说:“你不去战斗还能做什么?”“我们负责给你提供后勤,帮你望风啊。”“我们没那个能力啊。” 何荣晟突然觉得有点难受。难受到鼻酸眼胀,喉咙发苦,心口酸涩到有点痛。他以前是出了名的勇士,打变异猛兽也没怕过,这会儿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犯矫情,实在是有些丢人现眼。但他还是忍不住默默地想,这群人里,但凡有一个人对他表示一点感谢,在他血流不止时递上一块布包扎一下,他心里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因为“有这个能力”,所以必须不计后果地奉献,多么混蛋的逻辑。何荣晟扪心自问,他确实愿意为自己的同胞战斗到最后一刻,也乐意奉献,愿意为人类的生存传承奉献所有血rou……但不是为了这样一群人而奉献。 何荣晟甚至开始觉得人类与海鬼并没有什么区别,谁把谁消灭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又想,最初那些帮助海鬼的人,是不是也是因为曾对同类失望透顶?……那么他现在居然有些理解了。 照顾他的只有那名他之前瞧不上眼的孕妇小杨。 小杨不知从哪个旮旯的抽屉里翻出了医用绷带和消毒药水,默默地凑近何荣晟,把他身上比较严重的伤口仔细处理了一下。 海鬼第二次把何荣晟扔进来后,有一段时间没有再过来巡查,不知是遇到什么事还是在故意捉弄这些屋内的人。海鬼来查看时,这群人听到脚步声就会立刻缩回角落,把掉落的绳子披在身上,假装从未动过,一声也不敢吭。海鬼走后,他们又抱团嘀咕,想除掉小杨这个危险分子,又有些顾忌何荣晟。现在他们与何荣晟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但他们并不在乎,因为那个警卫队员已经丧失了利用价值。 小杨的衣服好几处破烂不堪,她在挪动着换药的时候,衣服腹部的一道大口子内露出了因多次妊娠而褶皱不堪的像是苍老树皮一样的皮肤。 皮肤出现这样无法消除的撕裂松弛的可怕痕迹,当时的疼痛可想而知。何荣晟甚至怀疑能让皮肤产生这种痕迹的疼痛,只怕比自己现在忍受的痛要大很多倍。 “你……疼吗?”何荣晟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啊,没事,”小杨很局促地拉了下衣服,声音细如蚊呐,“习惯了。” 何荣晟一时间觉得很多话梗在喉头,却知道没有一句话是此时该说的。此时他才真正明白了自己之前在十队会议室里为什么会被这么多人反驳。 因为他有些惊恐地发现,现在的他之于这群人,正如小杨之于她的家庭,被理所当然地盘剥,被大义和道德捆绑,流血和死亡的危险也不过是换来一句“天职”罢了——原来他们嘴上说着你伟大无私,心里想着你本该如此,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