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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是刚才那个人,只不过感觉突然变了。苏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愣了一下试着问:“……洛文修?” “是我。”洛文修道:“他还在,只是马上就要走了。” 这个年轻人身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沉着,就好像他已经在心里筹划了无数次,早已经运筹帷幄。 洛文修的一只手紧攥着震山杖,骨关节几乎都在发白。他的手心被割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炙热的鲜血顺着杖身一滴滴流到白雪地上。 他把杖身重重插进雪山之巅,随后那些血迅速被吸收进去,源源不断地流淌进太白山里。 山的最深处好像有个庞然大物正在回应着他,山魂彻底苏醒了,轰隆一声发出回荡天际的巨响。 洛文修的口中喃喃地念着那些冗长复杂的咒语,他从未学过那些,可面对大封的时候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那些咒语从他的口中行云流水地说出来,每一个字都精准无比地踩在最正确的节点上。 天边有什么东西传来沉闷的碰擦声,苏简知道,那是昆仑八柱正在缓缓归位。 曾经有个人对他说过,以后他就化作这万里山河,替他守好这人间。 还有一个人也曾对他说,同样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死在哪里都很光荣。 苏简苦笑,觉得无论是尧篁还是洛文修,觉悟如出一辙,不给个见义勇为奖章真是很对不起这么好的同志。 于是他走过去,义无反顾地拔出小刀在自己的手心里重重划了一道,然后紧挨着洛文修的手一同握在了震山杖上。 洛文修震惊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两个人的力量总好过你一个人。”苏简把另一只手覆在洛文修的手背上,任凭手心被洛文修的血灼烧到令人钻心的痛。 除此之外,掌心里是对方温暖的温度。他此时内心是无与伦比的平静,也清晰地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洛文修的背后突然升起一个个小小的光点,全部汇入三界碑的豁口当中。 尧篁的灵识在不断地消散,在最后一刻,他把自己强行和洛文修的身体剥离开,尽可能地在他脑海中留下了记忆中最珍贵的那一缕。 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苏简的心里却很安宁。大概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告别,苏简默默地用唇语说出“再见”二字,也不知是否还能有机会再见。 地底的震动越来越大,最后整座山都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云层之上,拔仙台上的雪开始崩裂,厚重的积雪开始整片地往下滑,逐渐形成一场势在必行的雪崩。 无数妖开始急于躲避后退,可是它们越乱就越难以逃脱。雪崩终于降临,雪球越滚越大,把所有攀爬中的妖兽全都封在了万丈厚的积雪中。 洛文修突然觉得很冷,冷得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他勉强看了一眼苏简,却见苏简神色痛苦,大概他在消耗自己灵识的同时还遭受着妖域崩塌的反噬。 洛文修道:“你先带着同事和小妖离开这里,我还能再撑一会。” “我跟你一起……你忘了,我是太白的山神。” 苏简整个人跪在地上,手却依旧紧紧攥着震山杖的一端:“我已经错过了一次抓住你的机会,千百年来我在这世间兜兜转转,试图去弥补心里缺失的那块位置,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填补……还好……到头来依旧是你……幸好还是你。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手了。” “三界的动荡好像开始平静下来了……你们感觉到了吗?”在距离山魂最近的地方,齐钧对着白衍的方向喃喃道:“有人重新补上了妖域的大封……可是会是谁做的?” “昆仑八柱即将归位,山魂的力量不会消失了……”宋廷的眼角滚落下一滴泪,滴在白衍身上,那伤口居然开始奇迹般地缓缓愈合。“刑夜苦心经营这一切,终究败在他自己的筹谋里。只是苦了苏处长,又要经历一次生离死别……” 他们头顶开始有落石砸下来,原来这场地震太大,终于影响到了地壳本身的变动。三界碑的裂缝逐渐坍塌,整个拔仙台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去。 苏简一只手紧紧攥着洛文修的胳膊,支撑着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有什么古老的禁令在他身上缓缓消失着,苏简知道,那是最后一个山神的力量。 这世间从此以后将不再有太白山神,所有的神力也终将尽数毁去,他的凡人之躯也终将迎来一个期盼已久的尽头。只不过剩下的日子有人陪,并不算太孤单。 他的耳边如今只剩下山石和冰川之间不停断裂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朱雀腾空而起,不断地在拔仙台周围盘旋飞舞,终于在山崩地裂的那一瞬间接住了那两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被遗留在山巅的震山杖迅速成长,像定海神针一样从山巅笔直地戳进地心。而后迅速生根发芽,扶桑树的枝叶一路扶摇直上,最后直达云霄。 仿佛它原本就有拨云见日的能力,太阳适时从云层中露出脸,整棵扶桑沐浴在璀璨的阳光下。 森林里的一切都在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原来的容貌,山魂和水魄之间彼此呼应着,水流所到之处那些支离破碎的城市和农田逐渐恢复着本来的面目。 一场噩梦终究会被惊醒,人们沉浸在一场大地震的劫后余生中,有关妖的那部分记忆不会再有人提起。这场三界的动荡终究平息在夕阳的余晖下,世间恢复了最初的宁静和祥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