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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玉:“……” 第15章 哪里能让我满意? 新徒弟根骨是极好的,性格内敛沉稳,唯一的毛病就是脑袋有点不太好使。 冼玉叹了口气,拉开旁边一把红木椅子——赵生家里只有两把椅子、顾容景刚来时只能无措地站着,热心的木匠大爷得知后送来了几把完整无缺的,终于让家里不再那么简陋。 “坐。” 冼玉把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倒了两杯茶,缓缓道:“你刚才也没说错,不求死固然是一种求生,可你见过在街上乞讨的人没有?他们不曾求死,可你觉得他们‘生’了吗?” 顾容景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也不能理解。 “你要找到意义。”冼玉补充,“要找到你活着想做什么,真正喜欢的事。” “想修仙。”顾容景脱口道,“也喜欢练刀。” 冼玉:“……不单是这个。” 谁能想到几百年前赫赫威名的玉清道君,现在众叛亲离不说,还要求着自己的小徒弟跟着自己学剑。 他都能想象到以后的日常了,做师父的卑微地追在顾容景屁股后面,手里捧着一把宝剑,连声道:行行好,练一练吧,就一炷香的功夫,不会耽误你学刀的,练一练吧容景。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泪目。 冼玉眼泪都要流下来,但很快收起了情绪,正色道,“不管你是选剑还是刀,本质和修仙是一样的。可它们都不是意义,他只是结果,是你人生中选择的一条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 顾容景从没想过。 这东西对他来说,比吃饭喝水和呼吸都简单。这还要什么理由? 他皱了皱眉,“好麻烦……” “你天天抡着刀舞来舞去,就不麻烦了?” 冼玉又好气又好笑,“你要想往上再精进,参悟是很重要的一门功课。不成人如何成仙?你若只想练你的刀法,那还修道做什么,你去做武官、或是押镖师傅,不是更纯粹吗?” 冼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等说完后才察觉自己语气有些太严厉,一抬头,看到顾容景一言不发的模样,忽然有些不安。 小孩嘛,脸皮都薄…… 但幸运的是,顾容景并不是心思敏感脆弱的类型,只是在消化冼玉刚才说的内容。 “知道了。” 他点点头。 这句‘知道了’,相当于‘会改正’的意思。 这下,反而是冼玉不好意思起来了,好一会儿才道:“今天开始,你每日都出去绕行村庄两圈,早晚各一次,途中见到什么人什么事,都要回来和我事无巨细说。” 顾容景不明白这样做的用意,但他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常常不能理解冼玉的事实。 照做就是了。 接下来几天,早晨天还没亮,顾容景已经穿戴洗漱完毕,在床上打坐静心。等到赵生打着哈欠出来舀水做饭时,他便出了门。 大明村名字虽然阔气,谐音大民,但整个村庄村民并不多,加起来也就百来余人。反而因为依山傍水,农田还算肥沃辽阔,地广人稀,才显得‘大’了些。 每日早晨从赵生家出发,绕着村子走一圈,到隔壁村村口,脚步匀速稳健也要走上一个时辰。去时天色灰蒙蒙,回时初晨红日,冬意褪去,农田里已经开始忙活起来,各家各户种下水稻,盼望着金秋丰收。 大明村的所有路径都依附着农田修建,男人们下地翻耕,女人们便坐在家门口、水田旁剥豆子、晒玉米。 顾容景回去时不免从他们面前经过,这群民风淳朴的村民们对修道之事十分好奇,一开始还不敢过分接近,等到他天天从这边走过,看也看熟了,不免拉着他聊起天来。 顾容景就跟那不小心飞到窗台上的蝴蝶似的,被捏住了翅膀、无助又局促。 关键大妈们十分八卦,哪怕顾容景一句话不说,他们都能侃侃而谈,顺带把他堵在人群中间,寸步难移。 “……” 这日顾容景回到赵生家中,已经日上三竿。他敲门进屋时,冼玉还没起。 床头柜上的碟子放满了被嗑干净的瓜子皮,还有不少溢了出来,张着尖嘴掉了一地。床下原本应该摆着鞋履的横架空空如也,左脚的木屐鞋头钻进了柜子底,另一只跟乌龟似的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大喇喇地趴在地上。 顾容景瞳孔微微放大:“……” 而这只是房间里的冰山一角。 床尾柜子上的烛台积了厚厚的一层蜡油,大约是彻夜未熄,所以才烧成这样短短一截。 而罪魁祸首因为嫌热,迷迷瞪瞪地把被子踢到了床脚,皱皱巴巴团成一大块儿。 他背光侧卧,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下眼睑,侧脸浅浅地留下两条睡痕。柔软的里衣滑开,结松松垮垮地落在床上,露出半截衣带,墨色长发像摊开的水墨、远远地往外渗透。 他睡得很熟,趴卧在床沿边上,一只胳膊横在床外头,脑袋边还放了一本话本,翻个身就能连人带书从床上掉下来。 看得人胆战心惊。 这些,顾容景和赵生从未见过。 冼玉知道自己睡相极差,东西乱摆乱放,又不爱整理,所以从不许赵生私自进入他的房间。每日起床,都是赵生在门外喊他吃饭,冼玉才扛着睡意爬起来,一边打哈欠一边捣腾他的小破窝,恢复到能见人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