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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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看清楚了,这是京里统一采买的火折子和火药筒的余烬!谢清辞缓缓道:难道上天降罚还需要用这玩意儿? 一语既出,激得周遭人议论纷纷。 刑部尚书慌乱之中看向丞相:这这一团灰烬,怎么能看出是火折子留下的,殿下,你这也未免太过牵强 火药筒的余烬中含有硫磺和油脂,只需微末火星,便可重新复燃。萧棣沉稳的声音不卑不亢的响起:陛下也可请工部制火器的兵士前来,他们一看便知。 燕平荣的脸色登时煞白。 臣在走访中还勘测到,有家人的窗户下,有零星的线香残留。那年轻官员受到鼓舞,将一小截线香呈上:这是迷魂香,想是纵火之人想先将屋内之人迷晕 可笑!荒唐!皇帝面色沉沉的打断:还说什么上天降罚,还不是你们,一个个在下头尽做些龌龊的手段!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看不出的。 八成是这些官员不满他收缴耕地的举措,竟然搞出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上欺君主,下误苍生。 收缴耕地,纳入军粮,这是朕定下的国策,你们若是不满,尽管冲朕来。皇帝冷冷道:再对旁人干这些龌龊事,休怪朕不讲情面。 陛下圣明!只是此事恐怕不止是纵火栽赃,想要更改国策这么简单。站在一旁久久未发一言的许徽舟缓步而出,跪下道:臣许徽舟,检举纵火之人颠倒黑白,曾污蔑忠臣良将,倾覆我朝社稷! 这番话掷地有声,说得在场的众人登时白了脸色。 第67章 昭雪(2) 陛下圣明!只是此事恐怕不止是纵火栽赃, 想要更改国策这么简单。站在一旁久久未发一言的许徽舟缓步而出,跪下道:臣许徽舟,检举纵火之人颠倒黑白, 曾污蔑忠臣良将, 倾覆我朝社稷! 这番话掷地有声, 说得在场的众人登时白了脸色。 要知道新朝初建,最为担忧的便是有人颠覆社稷, 连皇帝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那主审官被吓得脸色煞白, 忙道:许徽舟, 你要慎言! 许徽舟看向皇帝:陛下, 臣当初曾受父命在军中任职, 那时,也恰逢那队宣府军看到萧将军出现在敌军阵营。 皇帝道:这和此次火情有关系么? 这次火情乍看是天灾,其实是有人故意纵火, 而目的是为了灭口当时抵死也不诬陷萧将军的人,大火过后, 此事的真相便再也无人得知了! 话音一落,周遭登时陷入寂静。 周遭的官员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个跟鹌鹑似的缩着头。 本来以为是旁听一场让殿下收手的天灾案子,竟然扯到了当年的阴谋上, 还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内幕。 主审官察觉出此案已超出自己审问范围,怯怯的看向皇帝。 皇帝面如寒铁:诬陷? 臣当时恰在军中, 凑巧撞破了此事。当时据军中之人称,他们有一队人马都看到了萧将军曾出现在敌方阵营中, 共同上奏才使得朝廷深信不疑。许徽舟道:但朝廷不知道的是,那队人马上奏前,曾有十几人受尽折磨, 最终死于瘟疫,而这些人,恰是宁死也不愿共同上奏,诬陷旧主之人! 放肆!还未等皇帝出言,燕平荣已经冷声道:这案子牵扯重大,当时早已人证物证俱在,你此时借天灾编造这番谎言,许徽舟!你就不怕许家被牵连吗! 许徽舟冷笑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又有何可惧?反倒是那些极力遮掩此事真相的人,此刻正在心虚中担惊受怕吧! 说着,还一脸睥睨的扫过燕平荣。 你燕平荣登时气的直咬牙。 皇帝半晌没有说话,眼神一转看到了站在一侧的萧棣,想起他前几日挨鞭子受委屈的事儿,不由沉吟道:萧棣,此事你如何想? 萧棣双眸沉冷,声音平稳道:此事有关朝廷清誉,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恐怕会让边关将士寒心。 这番话不是以萧家人自居,而是站在臣子的角度上去为皇帝着想,又想起萧棣和其父关系寡淡的传闻,倒让皇帝心里少了几分忌惮。 即便萧棣不说这番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帝也不能糊弄过去,听罢这番话,只能点点头道:许徽舟,你言之凿凿,又有何证据? 许徽舟巴不得皇帝说这句话,朗声道:聂校尉和臣也一起来了,他一直在萧将军身畔,赢了不少硬仗,他也在那队宣府军中,陛下将他叫上来,一问便知。 皇帝摆摆手,立刻有人将聂校尉带上来。 陛下。来者是个挺拔的中年人,一身布衣,在人群里并不打眼,只有气质中的冷肃,透露着他曾经的身份:属下随将军出征之前,您还曾亲手嘉奖过,结果就是那次出征,萧将军再也没有回来 皇帝认出了他,皱眉道:萧贺不是已经投了敌军么? 陛下,将军的尸骨虽然难辨,但随身行囊,却也能看出身份,当时我们和敌军力战不敌,将军被包围才聂校尉冷冷的眼眸扫向周遭众人:将军力战到最后一刻,只是有些心思叵测的人,他们欺上瞒下,非要属下在那陷害将军清白的奏折上签字。 属下抵死不从,他们他们竟然给臣暗中下药,还说是臣得了瘟疫,这些人只留下了听从他们话的将士,抵死不从的都在几日之内无缘无故得了瘟疫 说到底,这些人只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灭口罢了。 燕平荣望了一眼丞相,登时脸色都变了:陛下,就算此人曾是军中之人,也是口说无凭,陛下也不能听他一面之词。 皇帝面色阴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你是说,那上百个联名上书,说是在敌军中看到萧贺的人,都是在骗朕?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只能欺军。聂校尉看向皇帝道:而且,那些人还说说这是陛下的意思,说陛下即将称帝,忌惮萧家功高震主,我们签了这名字,是体察圣心,属下若拒不听从,便是抗旨 我们都是军中之人,也没人如何知道其中的过节,有些是将军的亲军,自然不会听从,而其余的军士被他们连哄带骗,一个个都答应了下来。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将那些人传唤来,但是据属下所知,当时那队人马,有不少都在随后的作战中死去。 周遭陷入一片寂静。 聂校尉虽然没明说,但谁都知道言外之意是有人在灭口。 皇帝低声对身边的严晶耳语几句,严晶会意,立刻去拿了最近几月阵亡将士的名单。 翻开一开,里面十有八九,都是那些曾经看到萧贺在敌方现身的人。 皇帝面色森寒的坐在上首,他是忌惮萧家,但萧贺当时已死,只留下一个十几岁的萧棣,即使在战场上展露了头角,他也不至于因为忌惮一个子侄辈的人自折身份。 他已是皇帝,要压制萧家的遗孤,多的是法子。 当时看到那么多人签下名字,说自己亲眼目睹,皇帝是真的相信,萧贺早已经投敌了。 可谁知是背后有人耍弄他,甚至还冒着皇帝的名义,去说服那些将士。 是谁给这些人胆子,让他们敢诋毁一国之君,还肆无忌惮的在离世的将军身上乱扣帽子!? 皇帝合上名单,语气已经令人生畏:当时在军中,是谁在游说你们?又是谁敢诬陷军中之人得了瘟疫? 聂校尉立刻报出两个名字。 皇帝听了,双目灼灼的看向燕平荣:据朕所知,这两人和你私交甚笃,你还多次在朕的面前举荐他们!? 燕平荣额上已经冒了一层冷汗:这是 皇帝淡淡道:朕记得你还曾是萧贺的下属,事发之后,你还多次向朕进言,说萧棣是个祸害,不能再留!? 燕平荣跪在地上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皇帝冷笑道:说朕忌惮萧家功高震主那番话,也只有朕身边的近臣才有胆量编造,燕平荣,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猜测起朕的心思! 臣什么都不晓得啊!陛下!燕平荣跪下道:臣只是和那二人同在军营时一起打过仗,才亲密些,他们二人干出的混账事,臣一概不知啊皇上! 许徽舟还想再说什么,看到萧棣的眼神,却咽了回去。 果然,这番辩解反而激得皇帝冷笑道:如今想来,你当时又对朕说军中的疫病应及时处理,不易扩散,又上旨将那队宣府兵拆散燕平荣,朕还真看不出你有此心计啊!你要的证据朕一查就有,你还要继续欺君吗! 燕平荣脸色煞白:臣臣也是为了替陛下排忧解难 皇帝厌弃的掠过他,声音冰冷:先把他带到诏监狱,好好查查!查清楚,莫要隐瞒! 燕家也有爵位,但皇帝对他已然厌恶,丝毫没留情面。 话音刚落,已经有锦衣卫准备将他拖下去。 燕平荣真的急了,他叫这么多人来,本来是为了见证谢清辞查粮收地的终结,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竟然把之前的案子给牵扯出来了。 燕平荣素来不细心,他万万也不会想到,聂校尉非但没死,还和谢清辞等人混迹到了一处。 眼看锦衣卫已经要来拖拽自己,燕平荣也顾不得身上的爵位了:冤枉啊!臣臣冤枉! 说着不由得将眼神移动到丞相脸上。 他一直在为丞相办事,抓他的时候丞相却一言不发! 这不公平! 心里这么想,看到丞相给了他一个眼神,燕平荣立刻熄声。 毕竟只要丞相不倒,还有人会安抚他救他。 如果丞相再被牵扯,那救他的人也就没了。 燕平荣只能忍了忍,没有开口说话。 处理完燕平荣,皇帝的眼神落在萧棣身上。 少年始终沉默,但身影利落挺括,再配上剑眉心目,神色在冷戾中有几分雍容。 萧棣虽被安在了流云宫,但还是长成了矫健高大的模样。 比所谓燕家的后辈小子稳重肃然多了。 萧棣之前打过不少胜仗,若对朝廷一心,倒是个能用的人。 只是父亲被人诬陷,自己又经历了这么多事儿,难保他此刻没有怨气。 想到此,皇帝看向萧棣道:萧棣,你认为此事要如何处置? 第68章 许诺(1) 萧棣跪地道:陛下圣明, 臣替父亲谢过陛下亲自昭雪,那些枉死的边关将士的英魂,也可安歇了。 皇帝轻轻动了动唇角。 这番话无懈可击, 平静守礼的道谢, 没有感激涕零, 也听不出任何怨怼。 但人非圣贤,面对如此大的变故, 又岂能毫无情绪? 所谓的云淡风轻, 不过是掩盖真实罢了。 皇帝笑了几声, 不动声色的试探道:既然当时是冤枉了你父亲, 那凭你萧家的功劳, 封个亲王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番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谢清辞眉心一跳,更是缓缓握紧了手心。 当时皇帝和萧家有平分天下之诺, 之后萧贺虽力辞,但前有军功, 后又蒙受不白之冤,封为亲王, 也不算过分。 只是皇帝继位以来,从未封异姓亲王, 萧棣十几岁的年纪,倘若受封, 无疑是开国以来第一人 但这的确是萧棣理所应当的。 谁也没想到萧棣竟然拒绝了:臣未建尺寸之功,若身居亲王之位, 定日夜有愧,臣近日在太学念书,一心侍奉殿下, 别无他想。 皇帝倒是饶有兴趣的勾起唇角,萧棣这般回答,倒还真是识趣。 再一想,萧棣几次三番的为谢清辞冲锋陷阵,倒也真是一心侍奉了。 他盯紧萧棣,笑道:哦?难道你不想重返沙场? 这次问话中少了几分试探,倒能听出几分长辈的慈爱。 萧棣垂下头,长睫微垂,恰到好处的透露出少年人青涩坦诚的野心:自然也想的。 有这样的心是好事!皇帝反而笑了,拍拍他的肩,扬眉道:少年人就该有豪情壮志等你得胜归来,朕也不会吝啬亲王的封号! 画饼是画饼,言外之意自然是,你眼下既然尚未建功立业,也就别想着有爵位了。 三言两语,竟然是把萧家之前的战功一笔勾销了。 谢清辞倏然放下心,又替萧棣涌上心酸。 可萧棣自始至终只是矜持的立在一侧,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对这些封赏和爵位都毫无所觉似的 难道萧棣根本看不上这些? 只听皇帝又道:既然此事已经查明,朕也不能让你受委屈,你们萧家在京城的宅子明日就归还于你,你也不必在宫中卑躬屈膝了。 这也是好事,若是旁人,定要下跪谢恩,但方才还毫无波澜的萧棣,此刻面色却微微变了:臣谢陛下恩典,只是那宅子许久无人居住,臣想先去家庙祭祀告先祖,再住进去 说话时,萧棣的眼眸不动声色的紧紧黏在谢清辞上。 这都是体面的鬼话,只是他人不想出宫去罢了。 谢清辞仓促间移开眸光,却不由竖起耳朵。 这是应该的,也替朕给你父亲上炷香。 既然没明确说何时离宫,那就可以借着祭祀之事拖延了。 皇帝走后,官员们也三三两两都散了去。 几人一起走出来,天空澄澈如洗,萧棣抬眸,唇角露出一丝自嘲。 方才进门前,他还是众人唾弃的叛臣之子。 再出来时,旁人看他的眼神,都与方才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