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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重生后 第51节

    嬷嬷笑着把册子收起来,道:“这是好事,否则岂不是培养出了一个对手?”

    “且看她过来是要说什么吧!”贵妃可有可无地笑了笑,挥手让人上了茶,“咱们圣上心思难测,也说不好到底是喜欢漂亮的还是喜欢性格好的。”

    “若是以淑妃看,圣上就应当是喜欢又漂亮性格又好的。”嬷嬷在一旁给斟了茶,“郑婕妤相貌虽然比不上淑妃,但也能算是一流,性格上倒是的确小姑娘了一些,有些撒娇爱任性,圣上大约是不喜欢这种的。”

    “这可就说错了。”贵妃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哪里有不喜欢撒娇爱任性的?那得看是谁在撒娇任性。大约这个郑婕妤还是没能让咱们圣上心动,所以撒娇也好任性也好都没能投其所好。”

    嬷嬷笑了笑,道:“娘娘说的是。”

    正说着,外面人进来通传说郑婕妤过来。

    贵妃放下茶盏,便命人带着她进来。

    自从淑妃在宫外养伤开始,郑婕妤到云韶宫比往常要多得多。

    她熟门熟路地进到了后殿中,见到贵妃便先上前行了礼,接着在嬷嬷搬过来的小杌子上坐了,面上带着笑就直接说了重点:“圣上派人去接淑妃娘娘回宫了。”

    贵妃心中算了算时日,面上笑容不减,只道:“是应当回来了,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冬,围场冷得很。”

    这话听得郑婕妤心里不以为然,倒是也忽然了解了为什么方才在画舫上李章会问她是不是不喜欢淑妃,这会儿听着贵妃说了和她刚才一模一样的话,便知道这话多么敷衍又不走心。

    “婕妤是怎么知道这事的?”贵妃不动声色地笑了一笑。

    “方才在画舫上,陛下便是这么吩咐。”郑婕妤收拾了一会儿自己乱纷纷的心思,抬眼看向了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回来,妾身便不好常来云韶宫请安,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贵妃垂眸,郑婕妤的意思很明显,淑妃回宫之后她会去淑妃那边更多一些——宫里面谁手握实权,趋炎附势的人就会围绕着谁,淑妃回宫了,郑婕妤自然就是要去跟随淑妃的,她只是有些诧异,郑婕妤这么明显说这话,难道有点蠢?

    “但请娘娘放心,娘娘对妾身有知遇之恩,若没有娘娘,断然没有妾身的今日。”郑婕妤继续说了下去,“只是这时候许多事情迫不得已,妾身也是不得不这么做。”

    “为何有这么一说?”贵妃看着郑婕妤,心中的确充满迷惑。

    “今日陛下问妾身,是不是不喜欢淑妃娘娘。”郑婕妤抬眼看向了贵妃,“陛下一定在想,这宫中应当人人都喜欢淑妃娘娘,毕竟淑妃娘娘大度又温柔,在宫中从来都不偏不倚,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贵妃心头微微一惊:李章这么看重江画吗?

    到底看重的是江画本人,还是可以算作是江画身后的安国公府?

    现在是不是应当把当初王宫人的事情翻出来?

    安国公府既然已经翻身,想不想让当初王宫人的事情翻案?

    如果王宫人的事情能翻案,那么六皇子李俭是不是还能成为太子吴王之后的第三人??

    第89章 回宫、太子现在回东宫了吗?

    在外头养伤养了月余,江画踏上李章派来的御辇时候心中情不自禁地有些迟疑。

    就算只是在围场里面而已,离了皇宫,便能让她觉得轻松,若将来真的能和皇宫断得干干净净,那是怎样让人愉悦的事情呢?

    属于李章的御辇比寻常马车平稳,江画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她听着一旁的内侍谄媚又乖巧地说着话。

    “陛下命人把宣明宫重新又修整了一遍,现在又是崭新的样子,还添了许多娘娘从前说喜欢的物件儿。”内侍说道,“今儿奴婢出来时候,陛下特特叮嘱了要把辇车中烧得暖和一些,天气渐渐冷了,这路程也不算短,娘娘只管放心好好休息,或者闭着眼睛小睡一会儿,就到宣明宫了。”

    “这话说得,在宫门口还不是得下车来?”徐嬷嬷笑了一声,从身边人手里接了张薄毯搭在了江画的腰上,状似无意地问道,“陛下最近可还好?宫中其他人可还好?”

    内侍笑道:“陛下向来都好,就是心里挂念着娘娘。”

    江画看了这内侍一眼,这话虽然假,但未必不是代表了李章心中的某一种意思。沉吟了片刻,她索性就依着这内侍的意思闭了眼睛,道:“那我便休息一会儿,今日起得太早,这会儿还只觉得困倦。”

    内侍忙笑着应了下来,又出去吩咐车马更稳一些,然后就守在了屏风外面。

    来自北方的寒风吹进京城之后,秋意便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冬季凛冽而无孔不入的冰凉。

    淑妃回宫的消息一大早上便通知到了各宫。

    李章后宫中有名分的人不多,有宠者更是稀薄,平日里见到李章时候少,见到江画时候倒是更多一些,于是各宫中人琢磨着上意,便决定去宫门口迎一迎——或者说琢磨上意也不太准确,这注意是贵妃让人说给了郑婕妤听,郑婕妤同宫的人听见了,便也与各自主位一说,于是接着便都动了起来,纷纷到了宫门口相迎。

    后宫女人们动起来,还都是往宫门口去迎淑妃,这事情很快传到了李章那边。

    李章听着这事,眉头嘲讽地皱了起来,向两旁吩咐道:“让她们都回宫去,淑妃还病着,车马不必在宫门口停顿,直接回去宣明宫就行了。她们若是想请安,明天再去宣明宫,到时候看淑妃愿不愿意见就是了。”

    自来所有人进宫都是要在宫门口下车的,李章这话自然是破了规矩,但一旁人看着他面上神色也不敢劝,只低头应了下来,飞快去宫门口传旨。

    宫门口贵妃刚坐着肩舆过来,还没来得及与人说两句话,便见着从乾宁宫有内侍飞奔过来传旨,她听着这旨意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竟然拿不准江画如今在李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了。

    一旁郑婕妤面上则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讶,她抬眼看向了贵妃,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最后还是没吭声。

    其他人当然也是惊疑,相互间交换了个眼神,没有在宫门口再等下去。

    李章在宣明宫听人说了宫门口的情形,面上嘲讽更胜,只向左右道:“这些女人看起来娇柔,心思都深沉得很。这哪里是请安问候,不过是想试探淑妃在朕心中地位,琢磨着淑妃回宫后是不是还能如从前那样摄六宫事罢了。”顿了顿,他又吩咐旁边人,道,“既然淑妃回宫,宫中事务自然还是要交还给她的,让贵妃把手里事情理一理,这两日就全部交还清楚吧!”

    这事情说到底不过是皇帝家事,两边臣子听过便也只当做没听到——天家事情那么多,是非也那么多,只要不是涉及到国本之类,他们都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

    而站在李章左边的崔靖此时此刻心中却是咯噔了一下,他倒是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大概是因为后宫中今日这一场事,应当就是他的meimei贵妃给撺掇出来。想到这里,他又想起来之前他想要带兵西征又被李章给拒绝了的事情,甚至还有楚王想去军中也被李章给回绝,他自认自己没那么大脸面能让李章放在心里,可这么一而再的事情又容不得他不多想。

    李章有什么理由来对付他们崔家呢?崔家曾经显赫过的确没错,但嫡支早就落败,他与贵妃这一支是旁支中的旁支,只不过是姓得好,当初家里也就只有一个姓值钱,如若不是有李章一次次提拔,他如今都还在军中打滚,能不能封个京官都还是两说,他从来都不觉得他们崔家会是什么威胁,当身家荣辱都系在帝王一念之间的时候,那就不可能是什么威胁,因为皇帝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根本不用顾忌什么。

    他们崔家可不是安国公府,树大根深,又有皇后又有太子,还有门人学生无数,当初李章想压下王家,费了那么多周章,甚至闹得都有些难看了才把安国公给贬成了县侯,就算如此,这一两年为了太子和吴王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让他们王家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威胁。

    那么李章为什么忽然之间觉得崔家仿佛威胁一样打压起来?总得有个原因?

    崔靖把自己最近一两年的事情迅速想了想,并没能想到什么能让李章忌讳的地方,所以原因只能是在后宫中?

    可近来听着贵妃传出来的消息,她也不过就是在为楚王成亲的事情忙活,顶多也不过就是推了那郑婕妤一把,难道李章是觉得这事情不妥?还是李章觉得贵妃这样行事显得太有野心?手伸得太长?

    一时间他想不出什么能把一切都解释明白的原因,只让他感觉生出一种行差踏错的不安。

    大约是这御辇实在是平稳,一路上又安静,江画这一觉倒是睡得实在,朦胧醒来时候看到的是宣明宫熟悉的淡蓝色床帐,她倒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在宫门口都没下车,就这么直接回来了?

    睁着眼睛想了想,她什么也没想起来,倒是外面徐嬷嬷听着动静,在门外恭敬地开了口:“娘娘醒了吗?奴婢们现在进来?”

    “进来吧!”江画小心地避着自己腹上伤口的位置慢慢坐起来,然后见着徐嬷嬷等人已经换上了宫中的衣服从门外捧着衣服头饰之类的东西进来了。

    回宫来之后就不比在宫外可以随随便便挽个头发不施粉黛穿个简单的衣服过一天了,衣服首饰妆容一样都不可少,样样都精致。

    江画一眼看到那摆在最上头的镶嵌着红玉的头面,倒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张扬的首饰了,想着大概是内府送上来讨好的,便不由得笑道:“这套红玉的头面哪里来?之前没见过。这样式实在夸张了,还是换一套吧!”

    徐嬷嬷道:“这是圣上让人送来的。”顿了顿,她又道,“这会儿快中午了,圣上说等会要和娘娘一道用午膳。”

    这言下之意就是要戴着这套给李章看了。

    在宫外自在了这么些时日,倒是有些不适应宫里面的规矩。

    江画不免自嘲地笑了笑,道:“那就戴吧!”

    “听说早上贵妃带着许多人还打算到宫门口迎接娘娘。”徐嬷嬷一边轻手轻脚地给江画换衣服,一边低声说着宫中的事情,“被圣上知道之后,圣上便发了火,还让她们各自回宫去。”

    “我倒是没问,怎么在宫门口没停下?刚才醒来时候我还愣了一会。”江画看了一眼窗外,虽然这么久没回来,但窗外那些花草打理得还是和她走之前一模一样,半点也不会觉得陌生。

    “圣上发火,然后就让人传旨了,说不必在宫门口停下,直接回宣明宫。”徐嬷嬷飞快地说道,“接着还让贵妃这两日就把宫务全部交割出来。”

    江画微微挑眉,看向了徐嬷嬷:“宫里是有什么事情?贵妃惹恼了圣上?”

    “不曾听说过。”徐嬷嬷说道,“如今大家也都还在猜呢!有说是郑婕妤惹了圣上不高兴,所以圣上就觉得贵妃不好,因为那日是贵妃引着郑婕妤和圣上见面的。”

    “应当不至于吧?”江画直觉不太可能,“圣上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和一个小小婕妤计较,圣上也没那么小气。”

    徐嬷嬷道:“那就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了——咱们圣上的心思向来是难以猜测的。”

    江画点了点头,这一点她倒是很赞同,李章的心思就是很难猜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喜恶究竟是怎样——既然想不到,那也懒得在这件事情上费心思,她看向了镜子里面的自己,此时此刻头发梳起了一个高髻,两边垂下的头发都梳起来,便显而易见地觉察出她瘦了许多,脸色似乎也没有从前那么红润,她下意识摸了摸腹上那道伤口,隐隐约约其实还是有些些疼痛。

    她也想起了太子李傃。

    于是她问道:“太子现在回东宫了吗?”

    徐嬷嬷想了想,道:“听说是在建宁寺中祈福,并不在宫中。”?

    第90章 反话、可他知道不是

    建宁寺是皇后健在时候为长乐公主祈福修建的。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庙中观音模样有那么六七分仿佛皇后的神韵。

    李傃跪坐在蒲团之上,安静地抬头看着面前的观音,想起来许许多多从前的事情,想起来皇后还在的时候,他当时还年幼的时候,很多他以为忘记了的事情此时此刻乱纷纷地在心里翻腾。

    认真说起来,他与皇后的关系并不能算亲密,尽管他们是母子。

    兄妹三人中比较,皇后最喜欢仙仙,兄弟二人中比较,则是李傕。

    他现在倒是很能理解这份疏离,他从小就在李章身边长大,从记事开始就在东宫,再怎么亲密的母子关系这样隔开,也会淡。

    但有那么一段时间中,他并不能理解。

    那时候他会暗地里想为什么皇后更偏爱李傕。

    不过这个问题在当时并没有得到解答,因为皇后很快就觉察出了他那点别扭的小心思,与他讲了道理,又领着才刚学着走路的李傕让他带着玩耍,说到底当年不过还是个小孩,忽然多了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倒是比别的事情更让他注意,于是这问题很快就被他撩开,没有再过多琢磨。

    后来第二次意识到他和皇后之间这样疏离关系是在仙仙出生之后,仙仙出生的时候皇后已经不再年轻,而他已经懂事——和年幼时候无知无觉相比,懂事之后他倒是很明白他和皇后之间的距离,只是从前他没有把距离和疏离等同,当他忽然意识到疏离这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想做的是离自己的母亲近一点,以他当年的想法来思考,他并不想和自己的母亲那么远,他小小地往前踏了一步,却发现一切并不是如他所想那样,他和皇后不是能立刻亲近起来的关系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应当保持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于是他停在了那个看起来安全的距离上,不远不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看着他的弟弟,也能看着他的meimei,他心里想他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只要他足够有耐心,将来他便不用再离他们那样远。

    不过很多事情从来都是想得美而已,当他年纪渐长,他看得到自己东宫中宛如小朝廷一样的官属,再看看他一直被李章压着没娶的太子妃,他就忽然明白有些事情或者就注定是没有结果和将来的,他在东宫这位置上只能看到过去和现在,过去满满都是遗憾,现在种种全是束缚。

    果不其然便是出了变故,仙仙小小年纪就没了,再接着皇后也没了,几乎是一夕之间一切都变了。

    从前那些矫情的小心思从此被他丢到脑后,他心想自己就只剩下一个弟弟了,身为兄长他要护着弟弟,将来若是因为这太子之位惹来了意外,去到地底下见到了皇后,或者能抱着母亲哭一哭心里的委屈,但他应当也不会去见她——这些矫情的委屈不应当说,那些事情是他应当做,那些委屈是他生了不应当的奢求,当他是一人之下的太子时候,他就不应当有那样莫名的念头。

    他生过太多不应有的念头,他心里有那么多不能言说的肮脏想法,或者是历来东宫中太子都是荒诞他深受影响,或者是他便是天生有罪所以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或者——他还能找出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说明这不是他的错,那些念头都是别人强加给他的——可他知道不是。

    所以他将来不配在死后去见任何人,他应当做一个孤魂野鬼,就在这世间中飘着,一直到三魂七魄都散去,彻底化作虚无。

    黄昏来临了,外面天色暗了下来。

    深而阔的大殿被夜色包裹。

    李傃收回目光看向了门外,便见着天边云朵染着阳光的最后一丝金边,很快便被蓝色夜幕洇晕开来,沉入深深夜色。

    “去休息吧!”李傃慢慢地从蒲团上站起来,在殿外等候的内侍急忙上前去扶了他一把。

    “殿下晚上要看书吗?”内侍问道。

    “不看,还是把我没做完的那条项链拿来。”李傃朝着禅房慢慢地走。

    “殿下,还是叫个工匠来做吧?”内侍忍不住劝道,“您手上划伤了好几道口子,后头不是说还要用火烧?要是烫着了怎么办?”

    “啰嗦。”李傃没有什么兴致地斥了一句。

    内侍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安静的跟着李傃回到了禅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