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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龄瞧着,这人说这话,和在茶楼里崔嵬所说,神情语态如出一辙。 谢龄坐去房间另一侧的椅子上。古松再次从书卷上抬起目光,问他:“阿勒疏的丧礼之后,你可要随我一道回宗门?”阿勒疏是密宗活佛的本名。 谢龄本就打算离开昭城,闻言应了声“好”。 “明日便是丧礼,你待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去?”古松又问。 “我就不去了。”谢龄一向不喜婚嫁丧葬的麻烦流程,摇头答道。 这回换古松应一声“好”。 一夜无话。谢龄和古松各自坐在位置上看书,看完了书,一人打坐修行,一人上床睡觉,各做各事,倒也不尴尬。 谢龄留意听了几耳朵隔壁的动静,发现萧峋安静极了,从他一呼一间可以判断出也在修行。 翌日又小雪,古松在天明之后离开小院,去往南迦宫,代表宗门吊唁祭拜逝去的密宗掌权人。 谢龄起身挽发,正欲披件外衫出去,萧峋推门而入。 他臭着一张脸,进门之后左右一顾,将谢龄按在床头,往他身上细细嗅闻。这动作活似兽类确认它标记过的猎物。谢龄耳尖泛红,伸手抵在这人额头上,不让他靠近。 “你师兄何时走?”萧峋没好气地问。 谢龄却说:“等丧礼结束,我们就回人间道。” “和他一起?”萧峋咬了咬后槽牙。 “自然。”谢龄点头。 萧峋的脸变得更黑。 雪域离人间道甚远,谢龄的情况不能长时间御剑,返程自然是搭乘云舟。以云舟的速度,回到宗门至少要七日时间。 古松会随身带云舟?萧峋觉得不可能。那便是坐他们的了,而他那艘云舟,唯有一间卧房。 谢龄被萧峋的表情逗得想笑,忍得辛苦。他将这人散下来的发拨开,小声说:“我将我们的事告诉他?” “这话该由我来说。”萧峋轻哼,捉住谢龄的手将人拉起来,“等再见到他,我直接告诉他我们已经结契了。” 谢龄跳下床,自芥子空间里取了件外衫,一面穿一面丢给萧峋一句:“谁要和你结契。” “你啊。”萧峋坐在床上看谢龄穿衣,说得理直气壮。 祭奠逝者通常用不了多少时间,谢龄和萧峋未加磨蹭,将小院里需要带走的东西逐一收拾进芥子空间。 叩叩叩。 前院门扉被敲响。 萧峋比谢龄更快甩了一道神识出去,探清来者,道:“是崔嵬。” 谢龄想到崔嵬从不同他客气,当下正忙着,便也不多礼,屈指弹出一道气劲,就站在屋中将门给打开。 崔嵬自行进来,身上发间沾着的雪在遇到院中阵法时消散。他四下一顾,抬脚来到正厅,寻得茶水与茶点,饮上一杯、吃上几块,坐进椅中。 谢龄在卧房中将东西不紧不慢收拾妥当,才步入正厅。崔嵬抬眼看来,道:“方才在南迦宫,瑶台境的人也来了。” “这是自然。”谢龄并不惊讶。 “是境主亲至。”崔嵬又喝了一碗茶。谢龄想到瑶台境这些年的行动,心说这也无可厚非。崔嵬与他讲起下文:“带来的人不少,其中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寂灭境。” 萧峋刚好跨过门槛,闻言不免惊讶:“十三四岁?当真如此年轻?” “若是不信,便自己去打探。”崔嵬道,又将头偏向谢龄:“你怎么看?” “我?”谢龄摇摇头,“不怎么看。” “你的态度果然如此。”崔嵬笑笑,捞了一块桃花酥在手上,另一只手抬起摆了两下,“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走了。” 言罢果然离去。 谢龄也不留客,坐到崔嵬方才的位置上,思索起他带来的消息。方才的“不怎么看”,不过是信口敷衍。 萧峋嗤笑一声,倚上身后的长桌:“我说呢,瑶台境在死了两个寂灭境之后还敢大张旗鼓地笼络宗门、与人间道敌对,原来留着这样一招后手。” 十三四岁的寂灭境……从娘胎里就开始修行了吗?不,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修行,这年岁也过于离谱了。谢龄蹙起眉,目光落在地上,沿着木质地板的纹路缓慢向前,看见萧峋的长靴和衣摆。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抬起头对上萧峋的视线。 萧峋一下读懂他的想法:“你怀疑,和我是同一类人?” 谢龄道“是”,又话锋一转,:“当然,也不否认是瑶台境用了某种秘术,将人的境界一下拔到顶尖。” “不如去看看?”萧峋提议。 “好。”谢龄垂袖起身。 两人即往外走,刚推开院门,却见古松御剑行至院外。 “师兄?”谢龄甚为惊讶。 “嗯。”古松一扫他和萧峋,“看来你得到了消息,但不用去查探了,那的确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他本为渔民,忽有一日得到神启,一刹那即成了寂灭境。” 谢龄再度蹙眉:“是瑶台境的说辞?可能判断真伪?” “从他的言行举止和一些特征,能看出是常年在海边捕鱼的人。”古松道,“但是否真是神启,就不得而知,也不需要得知。” 古松神情和姿态与往常无二,口吻平淡,却让谢龄意识到了人间道有着怎样的底气。这才是真正的“不怎么看”。 夜里便开始下的雪直到现在都未停,染白了路面和屋檐,将苍黑的秃枝换上皎洁的颜色。谢龄目光追着一粒细雪落地,微微松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