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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我等等再回,现在——” 迟宁加快语速:“薄知聿开车出去了,我不知道他要去哪儿,感觉很不对劲。你知不知道他会去哪儿?” “今天这天气,他没去地下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出去就让他出去,总比自虐好。阿宁,你年纪还小,你不懂大人的事情。” 迟宁觉得好笑:“大人就懂大人的事情了吗?” “你就算过来你也拦不住他,还不如让他自己发泄!” 迟宁:“一个在地下室能把自己弄得快死的人,你们大人把这个称之为‘发泄’?我最后问一次,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儿!” “你……”白涂重重叹气,无可奈何,“算了,如果想的话,你打车过来吧。” / 车速表盘飞快往上飙升,呼啸而来的风雨像要把他扯进外面的黑洞,彻底湮灭在其中。 暴雨来,天黑了。 薄知聿眼前细碎的大雨,回忆到七年前事发当晚。 破木棍的倒刺横亘进他小腿的皮肤,皮肤青紫不堪,玻璃像城市屹立不倒的地标狠狠扎进他的膝盖,一只腿已经没有知觉。 冬日,地下室没有暖气。 刺骨的寒意沿着毛孔要渗透到他的每一处神经,耳边还是那个父亲恶臭不堪的谩骂,他躺在地上,重重喘息在空气中腾升为白雾。 血不断地流。 他好像要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晚上。 都说人将死之时,会看到最后想见的人。 他模糊在这片血泊里看见他的母亲,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她总是会絮絮叨叨地跟他讲,他有一个多么善良而优秀的父亲。 说,以后有爸爸了,他就找到靠山了,再也不用过小镇上人人喊打的日子了。 最后一幕,是她把他送入薄家的场面。 女人养了他十几年,送走他的时候,眼底没有半分悲哀,甚至连眼尾都在笑。 “走了好,走了就好。” “走了,你也能去过过我当初的日子。” 薄明在他身边吐了口唾沫,啐道:“当初你那sao|浪妈要把你送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恶心。你知道你是怎么进到薄家的吗?” “你妈每个月,都找老头拿三百万。说把你这个种养到这么大,该收本金了!知不知道?从生下你那刻她要养你,就是要拿你换钱的!” 薄知聿睁着眼,好像不止是腿,他每处的神经都在麻痹。 一点都不疼。 他感觉不到半分疼。 “你以为你在这儿的一切,她不知道吗?她知道,可她从来不说半句接你、怜你。我他妈是看在你也留着我的血的份上,我才没把你赶走!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 他们都对他很好。 太好了。 好到薄知聿觉得,这样的好,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承担。 当玻璃插进薄明的皮肤时,少年的眉眼满是愉悦的笑,他喜欢看他苟延残喘的求饶,怯懦哭泣地拜托他。 他在薄明的叫喊声中想,他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如此。 是因为救了那个女孩吗。 还是因为帮那些女孩们找到证据。 不是。 他只是错在没有人爱他。 所以才会在刺进薄明第一下的时候,大量的人冲进来,很多双手把他掐在地上。 所以才会在漫天闪光灯对着他照的时候,不忘频繁说着那些质问,“你为什么要对自己的父亲下此毒手。”、“今天是你第一次犯罪吗?”、“请问你还有良知吗?”。 所以才会让舆论抢走他所有的氧气,出门时所有人指着他说畜生,网络上花样百出不带重复的骂名,心疼薄明,请求他死刑。 所以,他从那天救人开始,他便被锁在在那间狭小的地下室。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 好多人看,好多人听,好多人骂,可从未有人来救他。 暴雨砸在他的脸上,他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车表的时速缓缓降低。 薄知聿弯了弯唇角,笑意温柔。 不对,也有个小朋友来救过他。 晃一晃,就走了。 如同那个梦的结局,她总会受不住这样的反复无常,这样乖张暴戾的他,早晚都会厌弃。 就像他经历过的那样。 假的。 这世上的人,可太会骗人了。 雷声乍现,大雨即将倾覆这座山头。 “薄知聿——” 声音很熟悉,喊得太用力嗓子发哑。 黑暗席卷,少女的睡衣被暴雨打湿,长发歪七扭八地贴着脸,凌乱得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他眼瞳睁大一瞬,停了车,却又只是冷眼看着。 “回去。” “一起回去。”迟宁声音很冷静,“现在是暴雨,以你刚才的车速,如果轮胎打滑、或者是你反应慢一拍,你就会出车祸。” 薄知聿嗤了声。 “我让你回去!” 迟宁分毫未动:“我说了,以你的状态不能再开车。薄知聿,下车!” “迟宁,你听不听得懂人话?!” “听不懂人话的是你。”少女突然走到他的车前,正中央的位置,山道狭窄,要真想通过,只能撞飞她。 “阿宁——”白涂仓惶下车,扯着她,“放弃吧,阿聿他自己有分寸。你这么拦着,他真的会发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