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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大人说,回京都不带我……”元姝掏出帕子掩面,再放下,竟是一副委屈得红了眼睛的样子。 裴宣看着她,一身海棠红的衣裙,实则与梦中被他揉作一团的绯红衣衫并不怎么相似,但加上这双红通通的眼睛,这软软糯糯的调子,却无一不让他想起那荒诞离奇的绣户中事。 众般滋味灼得他心底火烧一般,看她两眼就不敢再细瞧。 “……你可要想好,去了京都,就要永远留在我身边了。”裴宣慢吞吞地道,垂着眼睑。 这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元姝不自在地将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如若不然,大人又想把我送到什么地方不成?”她打定了主意,自然不会再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心生退却之心。 “嗯,那你收拾箱笼,我们三日后出发。”说罢,他匆匆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借口还有事要处理,转身出了门。 元姝愣在了当场。 好一会儿,才气呼呼地将手里沾了辣椒粉末的锦帕丢在桌上。真是的,白瞎她准备了这么多!这人怎么这么容易就又松口了! 她蹙着眉头从袖子里拿出那张契书——这是昨日她趁他醉了,哄着他写下答应和她一道回京的保证书,原还想拿出来让他窘然一下,却不曾想,全然没了用武之地! 丹兰的注意点却不在这里,她笑眯眯地问:“姑娘,那那些田产铺子,还是您的吗?” 元姝愣了愣,一拊掌,笑眯眯地道:“那当然。” 大人说出口的话,哪怕是醉了说的,那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第11章 ◎“在你眼里,她也该去死吗”◎ 裴宣到衙门时,徐程已早早候在了门上,正同另一名锦衣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见他来了,忙敛起嬉皮笑脸的神情跟在其身侧,低声问:“大人昨日见到六公子了吗?” 裴宣嗯了一声,轻揉着眉心。想起昨日傍晚二人会面的场景,心中直道那位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好说歹说,才肯听了他的话,和舒儿倒是一眼就能瞧得出是一家子人。 …… 那时黄昏日暮,天边如含霞流丹。 他去了清渭街,到了陆嘉誉的落脚处。 陆靖誉一身粗布衣裳,一副不受嗟来之食的模样,正坐在井边砍柴。见他来了,也没说什么话,权当没看见他这个人。 裴宣轻拂去椅子上的灰尘,坐下来看了一会儿,笑了:“六公子倒是有闲情逸致,怎么?学起陶老的野趣之道了。” 背着身的陆靖誉眼中闪过一抹肃杀,冷笑道:“不然呢?要做裴大人的走狗,做些构陷忠臣良将的大事么?” 陆家惨遭抄家流放之祸,陆靖誉笃定是遭人构陷所致,但他如今一介罪臣之子之身,本该和家族男丁一道在流放岭南的路上,生死皆由天定,机缘巧合被从无交情的裴宣救下了,才苟且偷生到今日。 这些时日里,他每每鼓足勇气到街上打听消息,得到的全是噩耗。 除了利用他陆家人的身份构陷其他忠臣,他想不到这位凶名赫赫的裴指挥使留着他的命有什么用。 在他眼里,不识忠臣听信佞言的皇帝同样是罪魁祸首,裴宣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陆靖誉没法不恨他。 “你就不想知道,你二meimei的下落吗?” 听得这话,陆靖誉浑身一震,旋即想到了什么,木着脸缓缓地劈下斧头,道:“……她被官兵抓走,理应会被送去教司坊。陆家的女儿最看重名节,哪里活得过三日。” 陆家出事,男丁流放,女眷充.妓,圣旨下的那一日,在京城领旨的一众陆家女眷不堪受辱,三日里先后不是吊了白绫就是喝了毒酒,陆靖誉打听到的消息,无一例外。 明舒他最了解,往日里看着比长姐活泼看得开许多,实则是因被保护得太好了,遇到事情只怕更难承受住。 陆靖誉几乎不敢去细想,他们二人在扬州城头分别被官兵抓走后,陆明舒会遭遇什么样的噩梦…… 闻言,一直面带笑意的裴宣倏尔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他面前。 陆靖誉还未反应过来,一柄锋利长剑便抵上了他的喉咙,他抬眼,看见那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里满是煞气,似是终于露出了罗刹的一面:“怎么?连在你这个兄长眼里,她若沦落到那等地界,也该去死吗?” 他眼里浓郁的杀气让陆靖誉毫不怀疑,但凡他敢点头,这把剑就会毫不犹豫刺穿他的喉咙。 但这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 陆靖誉瞪大了眼睛,瞳眸里掠过一道光芒:“什么意思?二meimei还活着,是不是?” 他浑身忍不住战栗,心中升起了一线希望。 裴宣没有说话,手里的剑仍旧没有放下的意思。 他苦心孤诣冒着风险救下陆靖誉,不是为了让他有机会到舒儿面前讲什么孔孟礼节的大道理来约束她的,他是想在将来的某一日,她身边能有一个替她撑腰的娘家人,那会是她心里头莫大的底气。 倘若陆靖誉做不到,或是仍旧同过去一般做个没出息的纨绔,那他活着也没什么必要了。 陆靖誉见他不应声,脸上难得的露出急切的表情:“我……我这些时日梦见了许多婶娘堂姐妹,却独独没有梦见她……我还以为,二meimei是怨恨我作为兄长没有保护好她,连入梦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