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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不是有这一桩,陆家出事的时候,他人在京都,说不定还能影响些许局面——尽管从目前看来,当日之事,朝中恐怕大半朝臣都站在了陆家的对立面,否则,一个百年簪缨之家,不会倒台得那么快。 要知道,事发之前,陛下还为陆家的嫡长女,明舒她长姐与他最宠爱的皇子晋王殿下赐了婚……可见,那时陛下对陆家,还是很看重的。 “回禀陛下,经查实,那密折纯属诬告。东平郡王夫妻俩年迈,老来得子才得了世子爷这个儿子,宠爱无度,世子在扬州名气很大,结交了无数纨绔……那李大人的幼子游历扬州时,不知那句话开罪了世子,两人就打了起来……结果那李大人之子断了一条胳膊,今后仕途无望,两家这才结了仇。” “至于人手和兵器……”裴宣轻咳一声,脸色有些不自在,“臣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只看到世子养的十数位瘦马和一些房中取乐之物……听人说,那些瘦马常常扮作男子,在王府出入。兴许是李大人误会了……” 事情说到这里,皇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也一阵无语,半晌才道:“让那李远道停职反省,真是的,多大点事还来疑神疑鬼,浪费朕的精力!” 宗室纨绔伤人,皇家面子也过不去,皇帝只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至于被吓得噤若寒蝉的东平郡王府……他才懒得管,吓死你活该。 “辛苦裴卿了,让你白跑一趟,这李远道……” 裴宣拱手一笑:“天下安宁兴盛,乃是大嘉朝之福,臣也希望以后这样的事都是乌龙,望陛下江山永固,大嘉百姓永不受战乱之苦。” 皇帝摸摸鼻子。 这话他爱听,不过嘛,仗还是要打,不然那群史官回头在史书上排揎他,只会记得他几年前下了一道罪己诏! “不过……”裴宣话锋一转,眉心微蹙,迟疑道:“有一事,臣觉得蹊跷。” “哦?” “臣回京途中,遭遇刺客刺杀,虽无性命之忧,却在刺客身上,发现了神机营特制的袖箭。” 一边的胡奇眉心一跳,余光瞥见皇帝饶有兴趣的面孔已经淡下来,变得沉沉,忙上前去接过裴宣手里的袖箭,递到君前呈阅。 皇帝左右翻看了一番,笑了:“还真是。” 他笑眯眯地看了胡奇一眼:“一会把钟冀给朕叫进宫来,朕倒要好好问一问,朕的神机营制出的东西,怎么会用在朕亲派的锦衣卫指挥使身上,怎么会用在京都之外?” 皇帝在笑,胡奇看着却心头发麻。 神机营与锦衣卫都是陛下最看重的利刃,而今这利刃居然向内刺到了自己人……现今泄露出去的是一柄不起眼的袖箭,那火.器呢?会不会也被别人拿到手里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位陛下能忍的事多了,唯独这些危及皇权的事,半点都忍不了。 他低头应是,悄悄看了一眼面色没什么变化的裴指挥使,心头纳奇:这位从来也是不涉党争的,怎么这回回京,头一回面圣就把钟大人拖下水了…… 风雨欲来啊。 裴宣摩挲了下手里的白玉扳指,面色淡然。 钟冀的为人,他多少清楚几分。这件事,多半不是他授意的。 不过,底下人出了纰漏,自然该由他的上峰来清理门户。在京城这地界,他明着动不了皇孙宗室,但有的是人能让他们百般不自在。 清河郡主,林家,端王……他会一个个查清楚。 至于眼下,他要先处置了那个将他支出京都的得力手下,王永年。 第24章 絮语 ◎颊上吃醉了酒似的活色生香◎ 穆瑞在宫门口侯立, 见他独自撑着青绸大伞,衣袂缱风地来了,忙弯身打起官轿帘子, 看他撩袍而入,低声问:“爷, 去锦衣卫卫所么?” 裴宣嗯了一声,轿子便摇摇晃晃地起地,向着出了禁庭的南面而去。 …… 王永年心间有些焦躁。 昨日晚间听闻裴宣回京了, 往英国公府递了拜帖, 那门人却退了回来, 只道他家大人又出了府, 似乎夜里另有去处。 他半点不信——这位上峰可不是眠花宿柳的人物, 素来重规矩。若非如此,两位王爷那头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哪至于到如今也无人拉拢得了他? 左不过是不愿见他, 随意让下人编造个借口罢了。 他年纪比裴宣长十岁有余, 却从来在他手里讨不到好,眼瞧着他被宫里留下又说了这么久的话, 便知他圣宠优渥, 不减从前。 这回为了圆那贵人的意,使了招数将他这个中立派支出京去,他那般狡猾之人,岂能看不出端倪?也不知打算如何处置他。 雨丝夹在风里, 吹得王永年衣袂飘飘,他抬手将官袍襟上的纽扣紧了紧。忽闻外头有了动静, 他神情端凝, 望着那官轿落在门前, 有随从将轿帘打起,他忙倾身垂目行礼,以表尊敬。 裴宣外头系着玄色披风,玄色之下露出一角显眼的绯红,衣摆上绣着繁复的金蟒纹样,给他云淡风轻的眉眼增添几分尊贵气度。 王永年余光瞥到,心间便是一突。这是当日裴宣救驾有功,陛下亲赏的蟒袍,赐予的是恩宠,也是权柄在握的象征。 这蟒袍他统共未曾见裴宣穿过几次——平日里都是飞鱼服在身,偏今日穿了,由不得他不慌张,疑心这是个下马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