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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将吴婆子袖间的气味送到祝清圆鼻尖,乌沉、白脑,像这样一金一盒的西蜀香膏,她一个仆从如何用得起。 祝清圆心下更确定了。 于是她袅袅婷婷站起身来:“岁除在即,圆圆如今孤身一人,不日又要上京,这一走,怕是余生都不再回来。所以我想着不如和各位一起吃顿筵席,作为辞别。” “这……”天下无白饷,这些仆从自然迟疑。 祝清圆又道:“夜宴过后,我也好将诸位的身契交还。”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赶忙躬身致谢,毕竟谁也不想放弃来之不易的自由身。 两个时辰后,天色黑透,祝清圆托赵家护卫将祝府围得如铁桶般。果然,这些人都期待着祝清圆所说的身契,于是一个也没舍得走。 雪早已经停了,院内足足摆了五张桌,许是因为天冷,菜肴上都盖着铜制的兽首圆顶。 祝清圆在主桌坐下,吩咐小芍给她一个个开菜——八品糕盘、花炊鹌子、间笋蒸鹅、银鱼炒鳝、蜜渍豆腐…… 热气蒸腾,香味扑鼻,这些刁奴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些,不禁开始放松,心猿意马起来。 “都快坐下吃呀,这些可都是我在三元楼特意定的。”祝清圆莞尔一笑。 众仆面面相觑,他们的这位姑娘,自小娇养,不知人心险恶,也不知世间疾苦,说句天真赤忱不为过。 想来这应当就只是单纯的一顿饭罢了。 终于有个跑腿小厮忍不下去了,攥着筷子急急掀开铜盖,谁料这一看,傻眼了。 只见盘子里闪闪发亮的六枚金饼。 “姑娘,这……”他看向祝清圆。 祝清圆看也不看,悠然给自己倒了杯热酒,挥手示意小芍将剩下的铜盖尽数揭开。小姑娘掩袖将酒一口饮尽,辣出了泪花,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淡定将酒杯放下。 随着小芍一个个的开盘,在场的人不由开始两股战战。 嵌珠玉扁方一对、金錾云纹镯一对、黑漆银扣妆奁一只、天香绢帕十方…… “这些个物什,诸位可还眼熟?” 在祝府守了十几年门的邱大咽了咽口水,瑟缩道:“姑娘此话何意……” 其实他瞧着那金镯子还挺像自己拿走的那个,但他明明把镯子藏进了自家炕下的灰堆里,不可能会出现在此的。 他在犹疑,但吴婆子已经全明白了,她掌管着府内的外库钥匙,府里被拿走了些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吴婆子手脚心全是汗,心跳得都快厥了过去。 “吴mama,你说呢?” 祝清圆一张口,吴婆子就噗通跪下了:“姑娘饶命啊!是婆子我对不住您!” “家中小孙子突然病重,我想着就只拿个金锭去救命,等您醒了再请罪。哪知道这些个天杀的,他们发现了我,就抢了我钥匙,说不然就绑我去见官!” 此话一出,邱大第一个沉不住气了,破口大骂:“你个舌头长疮的烂糟婆子!分明是你拿镯子来收买我!” 吴婆子被他推搡在地,眼看拳头就要到rou,一时间乱作一团,也有人想要趁机潜逃。 “来人!”祝清圆一声令下,院子里登时涌进来一群拿刀拿棍的武夫。 所有人立马动也不敢动,纷纷跪下。 “东西如今都在这儿,你们什么人拿了些什么我再清楚不过。”祝清圆目光掠了他们一圈,悠然放下琉璃杯,“但我偏要听你们亲口认下。”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言语,无人答话。 祝清圆醒来不过几个时辰,因此这些东西自然不可能是他们盗走的那批。 外人不知祝家所有的财帛,不论大小一律会登记造册。祝清圆只是花时间对着簿子找出少了哪些,又从内库里找了相似的玩意儿放上去。 刁仆眼拙,院子内又昏暗,糊弄起来不成问题。 但难免有些心细的,或是已经将物件当卖了的,拖久了迟早被他们看出破绽。 于是祝清圆冷道:“不说是吧,这些是你们的身契,今日我就是将你们都打死也无妨。” 她玉指微微一点:“就从吴婆子开始吧,给我打!” “姑娘!姑娘!老婆子我是冤枉的啊——”她哭嚎着被按在地上打,几板子下去都不消停。 也不怪吴婆子这么拼死挣扎,按大魏的律例,若盗取他人财物达到一定数量,要先将此人十指一一斩断,再处以绞刑。 所以她不能认,也不敢认。 更何况,她也在赌祝清圆的心软,一只鸟儿受伤了都能把眼睛哭肿的小丫头,怎么可能看得了打杀人的事。 吴婆子如此想,其他人也是,于是院内除了吴婆子的阵阵痛呼和告饶,再无人吱声。 祝清圆气到茶都喝不下,好一帮嘴硬的,原来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这般软弱可欺。 渐渐地,吴婆子的声音消了下去,那护卫说:“小姐,好像晕了。” 但今天不杀鸡儆猴是不行了,祝清圆攥紧手炉,厉声道:“继续打!” 闻言,那站在祝清圆身后一直漠然垂首的郎君,抬头瞥了她一眼。 赵家的这批护卫手上倒是有真功夫,又打了十余下,那吴婆子逐渐没了声响,空气中蔓延出丝丝血腥味,想必是打烂了。 最终,离吴婆子最近的一个小丫头实在是受不住吓,哭喊着,边磕头边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