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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外边下雨了,方才那盏祈天灯被雨淋灭,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戚铃兰坐起来接下安神汤一饮而尽,把碗递回给乔茱,重新躺回去拽着薄被一角往上提了提,心里暗道一声“该”。 “知道了,熄灯吧。” 乔茱于是凑近榻边,逐个吹灭两侧的烛火,再轻轻放下床上帘幔。戚铃兰深吸一口气,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分散思绪不去想那一盏祈天灯。 “再过两日就是母亲的忌辰,明早去同父亲说一声,我想去……青云观,为母亲上柱香。” 乔茱正准备离开,听见戚铃兰的话音稍稍停了一下,随即应道:“是。” 翌日清晨。 戚铃兰赶在父亲离府之前起身,说明了想去青云观上香一事。 戚明松闻言默默片刻,良久,抬头望着天边朝霞叹了口气,道:“是该去一趟。若不是近来兵部政事繁忙告不得假,我也想陪你同去。” “我前阵子还在想,是不是该将她的灵位也迁来京中,总不能咱们都在长安享福,独留她一人在云海……” 闻言,戚铃兰微微低下头,“父亲如今身居要职,还是要以公务为重,女儿会将父亲的心意带到,母亲泉下有知定是能理解的。” “唉。” 戚明松无奈揉了揉眉心,转而问道:“不过铃兰啊,青云观可不在长安,那还隔着三十里的路程呢,当天去怕是不能当天回啊。你为何不去护国寺呢?” 前世就是去了护国寺,才惹出一身流言。 戚铃兰道:“护国寺虽是近一些,但毕竟来往香客众多。女儿想寻个清静些的地方与母亲说说话,想来青云观比护国寺更合适。” “这倒也是。”戚明松被说服了,随即拍了下她的肩膀说道:“你当日要早些出发,我把‘灵麒’给你留下,它脚力最好,比旁的马要快上许多,不出意外的话天黑前能赶回来。” 戚铃兰欠身应了:“好,多谢父亲。” … 五月十七,天光初霁。 一架马车从端信伯府门前驶出,朝南城门而去。 半个时辰后,宫中朝会结束,陆之珩快步回到东宫,脱下一身沉重的朝服,换了件青色道袍。 南蕙取来三条不同样式的革带捧到太子面前,陆之珩粗粗扫了一眼,选了最朴素的一条。 “这也太素净了,殿下稍等一下,奴婢取一枚玉佩给您戴上吧。” “不用,这样就行了。” 陆之珩说罢便准备出门,南蕙一怔,忍不住问道:“殿下今日是去敬文侯府吗?中午是否回东宫用膳?” “不回。”陆之珩选择性略过了前一问。 汪富海已经备好马车在宫门外候着,看见太子的身影渐渐走近,他将马扎摆正,提前撩开了车帘。 陆之珩上了车才对他说:“去护国寺。” “是。”汪富海向来不会问东问西,得了吩咐便应下来,“起驾!” 南蕙从内院跟到宫门口,远远看着马车远去,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不安,纤细的五指蜷缩在一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或许不是她的错觉,这两个月来太子殿下愈发不信任她了,平日出行总是瞒着她不肯透露分毫。汪富海的嘴也严实,根本问不出什么。 再这样下去,她该拿什么交差? 晌午一过,天上又开始飘起绵绵细雨。坐在马车里听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加上出了京郊道路崎岖不平时常晃动,催得人昏昏欲睡。 临近午时,马车停在护国寺正门前。汪富海撑开雨伞上前轻叩车身,道:“太子殿下,护国寺到了。” 马车内静默须臾,随后才见陆之珩从里边出来下了车。 一路登上台阶走进寺院,僧人引路将他请进宝殿。 “贵客稍等,国师正在和弟子讲经,约莫一刻钟后结束。” 陆之珩点了一下头,“知道了。” 僧人离开以后,他才转动目光环顾四周。或许是天气的原因,今日来护国寺的香客并不多。 只从这寥寥几个身影中搜寻,他并没有发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知是来得太早,还是晚了一步。 他在殿前上了柱香,定定心神默念几句经文,还未念完全篇,国师便从外边进来了。 “贫僧见过太子殿下。” “国师不必多礼。” 眼前这位国师还不是后来的谷梁赭,而是他皇祖父那一朝的肱股之臣——杨信承。 此人熟知兵法精通政论,被先帝奉为不世之材。他还是先帝临终前唯一的顾命大臣,辅佐当今皇帝陛下登基,贵为帝师。 可他太过聪明,深知月盈则亏,在皇帝登基后半年便突然‘看破红尘’,剃度出家了。 皇帝封他为国师,赐他主持护国寺,至今十七载。 陆之珩对他还算谦敬,含笑说道:“国师近些年时常游历世外不在京城,父皇有心与您讨论经书佛法,总不得机会啊。” 杨信承神情淡然,回道:“陛下勤政爱民,百姓多有称赞,贫僧远在江湖亦有耳闻,心中不甚欣慰。” 陆之珩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国师,“父皇虽忙于政务,但也时时牵挂国师,这封信便是父皇命我交予国师。” 杨信承接过信封不急着拆开,朝着皇城方向微微颔首:“多谢陛下挂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