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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蕙和汪富海都是东宫的老人了,说话向来直来直去,这话并无不妥,今日却叫南蕙心里梗塞了一下。 她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低下头说:“知道了。” 腊月十四,梁泽谋害太子妃一事结案。梁泽本人已经在狱中触柱而亡,皇帝下旨抄了梁泽的家,梁家女眷发配为奴,男子充军。 人人都知道梁泽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梁崇端。 胡葆光坐在太医院中饮了杯茶,听到这个消息时沉默了很久,才释然叹出一口气。 充军好啊,充军好过流放。流放者大多死于途中,或许是道路难行劳累至死,又或许是被人灭口。充入军中,至少性命无忧。 他怀着一身医术,做个军医倒也不错。 京城里有人平步青云有人家破人亡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梁家树倒猢狲散时,城东的诚王府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正是喜气洋溢。 今日是皇长子陆决明受封诚王的日子,宾客满座,贺声络络。王府置办酒宴招待宾客,请帖倒是送到了东宫,可太子夜里吹风受了风寒不便赴宴,太子妃也因畏寒之故推辞了宴请。 诚王妃叶氏送走了东宫来送礼的太监,嘴角的笑意便淡去了,低声道:“这东宫也不知是个什么风水,从前是一个病秧子,如今一病就病俩。” “不可胡言乱语。”陆决明闻言面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带了几分凌厉。诚王妃被震住了,不敢再言语。 傍晚,领队抄梁泽的家的小将入宫复命,旁人都看得出来,他面色凝重。 德政殿上,皇帝高坐龙椅之上,俯瞰阶下跪着的身影。他一抬手,尚宝便将小将带来的奏折呈了上来。 只要看过这奏折上的内容,就能明白小将的脸色为何如此凝重。梁府抄没家产数额巨大,远远超过太医家中应该有的数目。 白银千两、玉石十箱、古玩满柜、字画百张,除此之外还发现梁氏女眷衣着全是真丝材质,金玉首饰数不胜数,奢华程度超过许多公侯门第。 皇帝紧紧攥着奏折,纸上被掐出深深的褶痕,殿上气压一再降低,良久才见他放下奏折,眼眸一沉。 “一个太医,哪里来的这么多家财?” 小将低着头,半晌没敢出声。 “朕问你话!”皇帝怒喝一声,砸下砚台,正正落在小将的肩上。 小将吃痛,却不敢发出声音,冷吸几口气才俯身以额头贴抵地面,颤着声道:“臣……臣查得梁府巨额家产后立即盘问了梁氏家眷,梁崇端不曾隐瞒,已悉数招认。” “招认了什么?” 小将又沉默了。 能让他再三缄口,必定是牵连到了贵人。皇帝心里隐隐有答案,又或者说他一直略有耳闻,只是事态不发他便不想深挖。 真的深挖下去,恐怕牵连众多,宫闱与朝廷都不得安宁。 皇帝抬起手重重揉了下眉心,才道:“如实报来,无需顾忌其他。” 小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入地底。 “是林育贤。” 话音落罢,又是良久的静默,皇帝不出声,旁人便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尚宝忍不住往龙椅上瞟,是担心皇帝动了怒伤了神,底下值守的其他下人则是惶恐惊惧,只怕皇帝一道圣旨将他们都灭了口。 皇帝沉默了很久,摆摆手示意小将退下。不光是小将退下了,殿上其他的宫女太监也都退下了,只剩尚宝仍在御前伴驾。 “陛下……” 尚宝刚刚开口,皇帝便打断了他的声音。 “尚宝,今日是腊月初几?” 尚宝低下了头,道:“陛下,今日是腊月十四了。” 皇帝又默了。 尚宝小跑着到西侧门后茶水房倒了杯热车,随后回到御前,将茶水递上:“陛下要去奉先殿吗?” 皇帝接了茶没有喝,随手放在一旁,起身道:“去明禧殿。” 尚宝一愣,随即应是。 … 日落月升,天色漆黑。宫女太监们将东宫院里的灯笼都点上了,尤其是书房最为灯火通明,太子妃在里面看书,不能伤了眼睛。 戚铃兰见乔茱将烛台放到桌案上,抬头瞥她一眼,随后又扭头望向窗外。她看书看得入神,不知不觉的天都黑了。 “太子还没回来?” “是。”乔茱点了点头。 “汪富海就没说殿下去了何处?” “殿下一早就出去了,连南蕙和汪公公都不让跟着……” 今日明明没有朝会,他一早出去,能去哪里?汪富海和南蕙都在东宫,那他身边多半是没人跟着,总不会是孤身一人出宫去了吧? 就算是出宫去,这会天都黑了,宫门已经锁了,明早还有早朝,他总不能在宫外过夜吧? “汪富海和南蕙都没去寻吗?” 乔茱道:“汪公公一直在宫门口等着,倒是没出去寻。” 戚铃兰眉头微凝,放下了手里的书。“出去看看。” 主仆二人才迈出书房的门,便看见南蕙守在书房门口。 “太子妃。”南蕙欠身道。 “太子殿下这个时辰还未回来,你不带人去找寻,还守着书房做什么?”戚铃兰自己都不曾察觉,她语气中有些着急。 南蕙倒是安然镇定,淡淡回道:“每年今日都是如此,过了子时殿下自会回来。太子妃不必忧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