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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温将军还是个有志青年,从小承袭父亲的官职,年少有为,将自己在岐镇驻守练兵时的方法心得编撰成为九卷,分发给军营中各将领作为学习教材,同样还是青年的林知望翻看过后非常欣赏,亲手抄录一本作为珍藏,这些年一直藏在书房列架的最角落,全京城恐怕只此一本。 不禁抬起头看看眼前的倒霉孩子,看兵书也就罢了,还将他最珍藏的东西翻出来糟蹋,压在枕下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徐湛见林知望rou痛的表情,顿时心情很好,负歉的笑了笑。林知望见他虚弱的脸色,也不忍再说他了。 “念你病着,便饶你一回。”林知望显得无比宽宏大量一般道:“将《论语注疏》抄一遍。也顺便收收心,荒废了一个多月,还知道怎么握笔?” “《论语集注》?”徐湛迟疑的问。 “《论语注疏》。”林知望又说了一遍:“我知道,朱子的集注你早该烂熟于心了,但注疏内容详博,校勘精湛,也是不得不读的。” “那是二十卷的内容……”徐湛面露难色,该读的书多了,总不能篇篇都抄啊。 “嫌少?”林知望问。 “不少!”徐湛赶紧道。 “床上趴着。”林知望轻声吩咐,起身去拾掇桌上的药品。听到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又威胁道:“你最好配合一点,这些伤口弄不好是要留疤的。” “不妨,温将军身上也有伤疤。”徐湛脱口而出。 “温将军……”林知望手上一顿:“你知道他?” “他是先生的远房表亲,先生常跟我们讲起,说他忠君体国,用兵如神,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七十余条疤痕。”徐湛道。 大祁重文轻武,林知望没料到他也会崇拜一个武官,不过见他说话渐渐多起来,心里也很高兴,奚落他道:“温将军身上尽是刀箭伤,你是给人家揍的,一样么?” 徐湛一愣,翻了个白眼。见林知望已拿着药瓶等在一旁了,见怎么都逃不过,便慢吞吞的脱掉外衫趴到床上,心里反到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林知望腾出一只手将他的裤子剥下来,不禁感叹年轻人就是恢复得快,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除了被自己那几巴掌掴肿的地方,还泛着深红色的五指印,突然觉得好笑,又故意板着脸道:“管你说破了天,学业是自己的,待身体好些了就赶紧去温书。” 徐湛幼时读书,除了舅舅偶尔过问他的功课,没有人督促过他,外公只会心疼他读书累,先生一向放心他的学业,其他人更不消提,他这么多年读书全凭自觉,乍有人在耳边啰嗦两句,怎么就那么烦。忍不住发出不耐烦的唏嘘声。 “啪”的一声脆响环绕整个空荡的房间。 徐湛脸都红了,一直烫到耳根,心里也异常窝火,这人打顺手了不成,还是今晚太温顺让他以为可欺了,他怒道:“大人打人骂人,总该得有个缘由!” 回答他的又是一个巴掌,屁股上一阵麻酥酥的疼痛漾开,然后随着脸一起灼热起来。 “给你长个记性,敢在读书上懈怠,就得这样吃板子。”林知望淡淡道,沾了膏药在手心里搓热,给他一点点抹上,力道绝对不算轻,嘴里还依依不饶:“即便是郭知府,一定也期颐你以学业为重,看到你这样荒疏功课,非得恼火不可。” 听林知望提起先生,徐湛鼻翼一酸。先生在千从卫的诏狱里关了月余,那地狱一般阴暗腐臭的地方哪是人能住的,且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即便有关山月的偏护侥幸没有受伤,那么阴冷潮湿也难免不伤及腰腿。如果他和郭莘突然出现在先生的面前,他会欣慰、高兴还是生气呢。 见他安静了半晌,林知望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徐湛迟疑了一下,小意道:“我能不能去大理寺,探望先生。” “不能。”林知望干脆的回答。 “为什么?”徐湛撑起身子:“五叔答应过了!” 听他称呼林知恒“五叔”,林知望有些意外,又有些气闷,冷声道道:“郭莘可以去,你不可以。” “大人……”徐湛声音里带了哀求。 “结案之前你不能出去。”林知望道,皇帝的圣旨他还不敢违拗,这么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不能再生变故了。 “大人……” “断了这个念头。”林知望严厉道。 翌日一早,徐湛被人叫醒,一个娇俏的小丫鬟将个食盒拎到面前,邀功似的一层层打开,顿时香气盈室:两样素菜,一道rou羹,一碗蒸蛋,一小笼玉面窝头,几样点心果品摆在桌上。rou羹里放有燕窝、鹿茸,蒸蛋上隔了九粒青豆虾仁,麻饼皮薄,松糕馨甜,连普通的蒸年糕都做成了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形状,简单而精致。 差事办的不错,徐湛满意的点点头,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袭月。”小丫鬟有些受伤,伺候他三四天了,为了他交代的这些吃食,天不亮就起来准备,竟然才想起问她的名字。 “好名字。”徐湛随口敷衍,将食物一碟一碟的摆放进食盒,仔仔细细,认真虔诚。 “奴婢原名叫霑月,何总管说需避少爷的讳,就改成了袭月。”袭月道,声音很清脆。 “嗯。”徐湛随意应了声,扫一眼,又觉得少了点什么,恍悟道:“去包一斤茶叶,要明前的龙井。” --